78、異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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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胥庸走出小屋,雙手血染,腦海中盡是澄兒蒼白的麵容。桂花香氣馥鬱,他卻渾然不覺,如行屍走肉,漫步而行。
    青石小路九曲,假山流水潺潺,繞過回廊,前麵正廳燈火輝煌,原來老爺一家人在飲茶吃宵夜,正品嚐胥庸買來的桃花蜜。
    胥庸徑直進去,順手拿起窗台上的花瓶,掄圓了砸在胥塵少爺的後腦。少爺倒在地上,夫人和小姐連聲驚叫,撲上前去查看傷情。
    老爺大怒,聲音顫抖,“反了反了,快把這個奴才抓起來,給我亂棍打死……”
    柴房之中,燈火昏暗,胥庸五花大綁在柱子上,渾身傷痕。旁邊的家丁都打累了,喘著粗氣歇息片刻。
    身體的刺痛反而讓胥庸更清醒了,他胸口至少有三處肋骨骨折,左臂脫臼,其餘都是皮外傷,慘不忍睹。**的痛苦他可以忍受,隻是心中還在滴血,他真希望這個夢快快醒來。
    這時,管家推門而入,揮手摒退家丁,柴房裏隻剩他們兩人。
    “你真是大膽,敢對少爺下黑手要不是我暗中授意,你早被亂棍打死了。”
    胥庸目呲欲裂,“這個惡少侮辱澄兒,我狠不得扒他皮煎他骨!”
    “澄兒隻是一個下人,微不足道,猶如螻蟻,她死了老爺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你也一樣,賤骨賤命,我手指一動就能送你歸西。”
    胥庸不言,用憤怒的眼神盯死他。管家一笑,忽然轉換口氣:“胥大師,曆經紅塵苦難,您不是感觸頗深快召喚神劍,就能了卻這份痛苦。”
    胥庸先是驚愕,繼而釋然,“想用一個虛幻的夢境誘騙我上當,真是癡心妄想!有什麽苦有什麽痛盡管來,我不會眨一下眼的!”
    管家笑道:“原來大師以為這是個夢境真是可笑至極!‘紅塵夢魘’是以你記憶深處的痛苦牽引,帶我們穿越時光,回到從前。你借胥庸之眼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真實實正在發生的事情。”
    胥庸愕然,口不能言。
    “難怪有人封鎖你的記憶原來人人敬仰的胥大師往事如此不堪欺男霸女,淩辱人妻,如過街之鼠人人喊打……”
    胥庸斷喝一聲打斷他:“我寧願和你困死陣中,也不會讓你如願!”
    管家冷笑道:“我忘了告訴你,‘紅塵夢魘’中附身之人若死,你也成孤魂野鬼,真身成一具無用之皮囊。等少爺蘇醒之時,就是你魂滅之日!”
    管家狡黠一笑:“結局竟然是‘我’殺了‘我’,真是出乎意料!”
    正在此時,有一家丁破門而入,倉皇如喪家之犬,“管家不好了,少爺蘇醒了,他兩眼赤紅,像瘋了一樣,見人就殺,夫人和小姐已經遭了他的毒手……”
    管家臉色大變,“竟然還是一個煞星!熱鬧都看不成了。”他飛速解開胥庸的繩索,然後飛奔向正堂,胥庸一瘸一拐跟在後麵。
    正堂之中,橫臥幾具屍體,夫人和小姐胥晴就在其中。穿過正堂,正望見假山之鄰,胥塵揮舞手中長劍砍殺數人,最後一劍刺入老爺的胸膛。
    “不得了,少爺入魔了,快跑!”管家一聲喊,身旁的家丁瞬間逃無影蹤,然而胥庸未動。
    “我們沒有法力,留下來也是送死,快逃啊!”管家催促道。
    胥庸麵色淒然,右手結佛門無畏印,念動咒語,天空忽然烏雲湧動,遮蔽星月,一道亮麗的白光從空中投射,而且越來越明亮。
    “你,你現在召喚神劍”
    “我要殺了他!”
    “他死了,你也會消失,你想清楚了”
    “我自己的罪惡,應該由我親手粉碎……”
    胥塵醒來時,正躺在大殿之中,四周一片狼藉,滿眼殘垣斷壁,他掙紮坐起,大師兄廣緣就在身旁。
    “師兄,到底發生了什麽”他迷惑問道。
    “正午時分,師弟不知因何忽然召喚神劍,你駕馭神劍如瘋了一般亂砍亂殺,寺廟因此損毀,還有很多師兄弟都受了傷……”
    胥塵張口結舌,不知說什麽好。
    另一名師弟廣域插言道:“多虧師父施展‘般若咒’才震住師兄您,回收了神劍。”
    “那師父現在何處”
    “師父損耗太多功力,又被神劍劍氣所傷,正在後殿休養。”
    胥塵懊惱之極,飛身躍起,卻發現殿角柱前有一白衣青年昏迷未醒。
    “這人和你一同出現,也被劍氣所傷。外麵的雪野幻境忽然消失,可能與此人有關!”
    胥塵以掌心抵住他的天靈,渡了三重佛光,那人也悠悠轉醒。這青年神情孤傲,一點也不買賬。“今日你倚仗神劍,略勝一籌,甄言不服,他日定和你糾纏到底。”說完忽然消失影蹤。
    後殿廂房裏,師父普惠正仰臥於床榻之上,麵色蒼白如紙。
    胥塵翻身跪倒,泣不成聲,“都怪徒兒修行太淺,觸動神劍,害得您損功又受傷,我萬死難贖其罪啊!”
    普惠示意他起身,目光慈祥,“你觸動神劍,肯定事出有因,為師不怪你。”
    胥塵將事情經過敘述一遍,師父目光遊離閃爍,臉上陰晴不定。
    “師父,我真是那個奸淫人妻,還殺害全家的惡徒您為什麽不殺我反而渡我”
    師父歎息道:“那日我也是被神劍光芒所指引,才發現了你,原來竟是今日之果。可惜我去之時,大錯已經鑄成,無法挽回。”
    胥塵垂淚道:“師父,徒兒十惡不赦,您應該立斃於當場,替天行道。”
    “為師當時也是這樣認為,可是手起刀落之時,我卻驚訝地發現,你竟是十分稀有的異魂。”
    胥塵驚愕望著他,靜等下文。
    “地府冥河兩岸長滿冥花,世人稱彼岸花。靈魂轉生之時須摘一朵食之,可忘卻冥界之事,轉生為人。冥花稀有變異,食之魂即成異魂。”
    “那師父,我是什麽異魂”
    “冥花本為藍色,變異之花背麵為黑色,魂食之也成雙色,一麵人性使然,另一麵魔性凶殘。那日你被人重擊頭顱,生死攸關之時,靈魂的陰暗麵徹底翻轉,化身為魔,無意中鑄成大錯。”
    “可是說一千道一萬,徒兒雙手沾滿鮮血,我願以死贖罪!”
    普惠翻身而起,抓住他的衣袖,“你是異魂,天資過人,我天劍寺百年來無人能駕馭神劍,你短短十年就能揮灑自如。師父不許你自暴自棄。當年我封印你的記憶就是要你專心修行,將神劍發揚光大!”
    胥塵依然難過沮喪。師父繼續說道:“要克製心魔,你修行還遠遠不夠。可是沒時間了,為師要告訴你神劍真正的秘密。”
    他附耳輕言,胥塵臉色陰晴變幻。說完,師父忽然嘔出一口鮮血,“我當年以‘般若咒’封印你的心魔,損功十年,今日再施法,元氣大傷,加之受創於神劍,恐不久於人世,將天劍寺發揚光大的重任你須一肩承擔……”
    從後殿出來,胥塵又看望受傷的師兄弟,眾人避之三舍,眼神畏之如虎,可見當時的情形是何等恐怖。
    大師兄廣緣過來和他交談:“師父恐時日不多,他讓師弟你接任主持之位!”
    胥塵決然打斷他:“師父不會死。我自己的錯我會想法彌補,我要尋來一件神物,助師父恢複元氣!”
    “師弟的意思是”
    “我要去尋龍!”
    半月之後,一艘大船從登州出發,乘風破浪,直向海天而去。此船屬登州富賈金勝嚴所有,這金氏好長生不老之術,經常召集奇人異士出海尋訪仙山。
    這一船人等,有煉丹術士,有江湖豪俠,也有一些市井之徒,騙吃騙喝,林林總總,千奇百怪,應有盡有。
    天色晴好,大船劈波斬浪,一路前行。胥塵站在船頭遠望,海天一色無盡頭,天邊的白雲翻卷,竟幻化成澄兒的麵孔,他一時心情悸動,思緒又走入那虛幻的夢境。
    那些日子他靈魂穿越附身於胥庸,竟然記起與澄兒諸多甜蜜的過往,迷幻之時,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誰
    忽然幾聲叫喊將他的思緒拉回到現實,船上之人指指點點,神情驚恐之極。海天交接處,忽然墨雲飛卷,撲天蓋地,湛藍的海水與之呼應,卷起的浪花達幾十丈,象一道巨高之牆,撲麵碾壓而來。
    大難臨頭,人們驚恐萬狀,像沒頭的蒼蠅到處亂撞,有人甚至倉皇跳入海中逃命。
    胥塵未動,他在審時度勢,這氣勢排山倒海,難道是神物要出現他在船頭站定,任波濤洶湧,巍然不動。
    浪花之巨牆撲麵而至,眾人絕望哀嚎,胥塵忽然出手,一道銀色流光炫目,綿延十餘丈,將水牆生生劈為兩半,驚濤飛濺,大船從縫隙中穿越,進入漆黑的空間。
    眾人如夢初醒,天空烏雲壓頂,天好像塌了一樣。藍色閃電交織,密如蛛網,聲聲霹靂震耳欲聾。胥塵手執神劍,光芒如燈炬,照亮夜空。
    “他,他是胥大師”有人驚叫道。
    此時,天空烏雲忽然沸騰,如翻卷的蓮花,其中伸出一隻巨大龍頭,目如燈炬,張血盆大口,伴隨震天霹靂聲響,一道橙色閃電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