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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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府天色昏暗如舊,平淡如常。牛先生在房中運功打坐,忽然心中一悸,眉稍跳動。他收了功法,心中思量,暗卜吉凶。
    這時,白無常匆匆而至,“先生,有一鬼魂連飲十八碗孟婆湯,還是不能遺忘凡間之事,執念怨念之強,實屬罕見。”
    “這倒很少見,不過按律應轉老馬處置,為何來問本將?”
    “先生,是金城沈氏一家,慘遭滅門橫禍!”
    老牛並不意外,隻歎息道:“沈氏作惡多端,橫行鄉裏,遭此禍事,也是彰顯昭昭天理。”
    “先生,那是公子沈藍,執念不散,周身散發漆黑的光暈,分明是先生您的神識。”
    牛先生大驚而起,“這麽說他執念助長,神血入魂,產生異變?都是老牛之錯,當年為救他,我留下神血,本想歲月流轉,隨凡人之軀而逝,誰知成了這樣局麵。”
    白無常再追問:“怎麽辦?他有了您的神血和神識,等同您的骨血,如何處置請先生明示?”
    “罷了,這都是天意,是緣分,他身上流著我的血,也就是我老牛的兒子。你先帶他去冥花苑養魂,之後再稟告閻君,詔告六界!”
    安頓好藍公子,白無常返回,向牛先生道賀,“藍公子舉止頗具仙韻,有先生當年之風範。屬下恭喜先生喜得貴子!”
    老牛滿麵春風,“好了,以後還需你多多教導!”
    “先生從容應對,劫數已滿,也值得可喜可賀!”
    牛先生聞聽臉色陰鬱,“你言之過早了!當年我剝下藍兒一魂一魄,種給神族小子,隻想讓他複活,減輕罪孽。如今主魂逝去,分魂會慢慢成長蘇醒,善惡難辨,吉凶未卜……”
    我是誰?我在哪裏?他費力睜開眼睛,光線昏暗,彌漫著粉塵的味道。有人在輕輕呼喚,“阿呆,你醒醒,怎麽好好的暈倒了?”
    他坐起來,環顧四周,幾個陌生的麵孔。“我是誰?”他喃喃自問。
    眼前幾人吃了一驚,好似遇到鬼魅。那胖子嘴巴都不利索了,“天哪!阿呆竟然,竟然開口說話了!”
    精瘦的漢子目光炯炯,“你叫阿呆,是我們生死與共的好兄弟,你先前摔了一跤,磕著頭,所以失憶了。”
    大家齊聲附和,“對對,你失憶了,現在忽然恢複,太好了!”
    龍哥向他介紹阿疤、阿肥還有大黑,眾人歡天喜地。阿龍不忘叮囑他:“我們是金奴,受苦受累,爛命一條,幹活要賣力,還要聽大哥的話,才有可能重見天日。”
    阿呆心裏迷惑,還是不住點頭。
    晚間,大黑悄悄找到龍哥,“怎麽辦?這小子忽然清醒了,阿肥不敢再給他喂金子,這樣下去我們的財路徹底斷了。”
    阿龍示意他噤聲,“這小子是真清醒還是假清醒,還須觀察,我們先給他來一個測試。”
    下工時分,金奴三三兩兩從礦洞魚貫而出,匯聚在主坑道。個個疲憊不堪,想著趕緊飽餐糙米鹹魚,美美睡上一覺。
    出口處有黑衣人把守,大聲呼喊,“老規矩,排好隊,脫光光,挨個檢查。”
    於是眾人脫下破衣爛衫,赤條條接受檢查。後麵有人起哄,“黑爺,您天天看的我怪不好意思的,晚上那玩意都支楞不起來了。”
    黑衣人怒斥,“再貧嘴一頓皮鞭伺候!”
    待查到阿呆,他有些羞澀,有些抗拒,黑衣人一腳飛踹,“天天看你那玩意早膩了,好像誰稀罕似的?”
    檢查完畢,阿呆穿好衣服正要離開,黑衣人叫住他:“為什麽你的鞋底粘滿泥巴,別的卻沒有?”
    阿呆被人摁住,脫下鞋子,除去泥巴,細細檢查,裏麵赫然有一塊金粒。
    “你好大膽,敢私藏黃金?按家法亂棍打死,丟到海裏喂魚!”
    黑衣人一擁而上,阿龍等跪地求饒,“爺,您不清楚嗎?他就是個傻子,踩著尿泥走來走去,不小心粘上了金粒,您開恩啊!”
    “是啊,他有天大膽子也不敢偷金啊,何況還是個傻子?”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哀求,黑衣人有些鬆動,旁邊一人向他低語道:“新家主剛剛繼任,稱要善待奴隸,廣結善緣,此事不宜太過激。”
    黑衣人點頭,“既然他是傻子,無意之舉,就免了死罪,杖一百,不飲不食,囚禁三日。”
    阿呆被人拖下去,麵無表情,好像一切與他並無關係。
    三天後,阿呆返回,除了身上有結痂舊傷,並無大礙。阿龍握著他的手,真情滿滿,“我的好兄弟,你受苦了,我知道,你是為了大家好才這樣做的!”
    阿呆想辯解,阿龍繼續說道:“我們兄弟受苦受難,隻想著有朝一日出去,能過上好日子。”他向阿肥使眼色,阿肥從鋪下坑洞內拿出一個陶缽,裏麵全是燦燦的金粒。
    “這是我們先前偷偷攢下的,出去後大家平分,夠做個小本生意,過太平日子。”
    “可是查的那麽嚴,怎樣才能將金子帶出來?”
    阿龍將他叫到近前,做了一個吃飯的手勢,“其實很簡單,就是吞金……”
    這是哪裏?碧海藍天,椰風陣陣,海流拍打沙灘,寧靜而溫馨。忽然眼前萬道金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睛,有一人從天而降,是一個披著金色袈裟的和尚。
    阿呆惶恐,以手遮目,躲避金色光芒,“您是神仙嗎?”
    “好小子,有眼力,我就是神仙,專門來渡化與你。”
    “可是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如何渡化?”
    “你拜我為師,修習功法,緣至之時,你心中的疑惑都將開釋。”
    阿呆稍一思索,向和尚行拜師禮。和尚點頭,“在傳你神功之前,須接受為師訓誡,一心向善,永不為惡,你可能接受?”
    阿呆略一思考問道:“那我偷點金子算不算為惡?”
    “土豪劣紳掠奪之物,取之不為惡。”
    阿呆點頭答應。和尚一縷金光投射於他的額前,繼而如繁星散去。“這是為師的‘箴言咒’,你若為惡,咒語反噬,生不如死,你可切記。”
    “為師有一卷‘黃金聖訣’秘籍傳授給你,你要潛心鑽研,記住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阿呆日日吞金,再練“黃金聖訣”,相輔相成,頗有心得,有時仙師在夢中教誨,指點一二。他問和尚自己為什麽還頭腦空空,什麽也想不起來?和尚笑而不答。
    他又問自己何時能脫離苦海?仙師說天機不可泄露。
    一晃五年過去,阿呆形容大變,身材更加魁梧,渾身赤金之色,須發皆黃,眾人嘖嘖稱奇。
    而且,他對金脈有著非凡的判斷力,哪裏金多金少他一看便知。阿龍小組在他的指引下收獲頗豐。雖然截留很多金子讓阿呆吞下,饒是如此,產量也遙遙領先,多次得到管事嘉獎。
    終有一日,管事宣布一個重大決定:家主特許,阿龍等五人辛苦勞作,早早完成奴役期的黃金產量,提前開釋奴籍,準予回家。
    消息一出,金礦沸騰,金奴奔走相告,感念家主恩德,終於有了盼頭。
    臨行之時,場麵十分隆重,眾金奴特許在礦井外送行,歡聲雷動,眾星捧月,管事當眾燒了幾人的奴籍文書,將氣氛掀至**。
    五人興高采烈,登上大船,頻頻揮手,望小島漸漸遠去,消失在海天之間。
    回到船艙,四下無旁人,阿龍示意,幾人從褲襠最隱秘處拿出一個小袋,倒在床上,全是閃閃的金粒。
    阿龍說:“終於雲開霧散見青天,兄弟們患難與共,我要論功行賞,重新分配這些金子。”
    阿肥有些意外,“啊,還要重分啊!”
    大黑嗤之以鼻,“小氣樣,少不了你的!”
    阿呆眼望碧海,淡然道:“我一文都不要。”
    眾人愕然,阿肥使個眼色,“阿呆兄弟視這些如糞土,對,本來就是糞土,那我們分了吧!”
    四人高高興興分金,阿龍最多,接著是大黑、阿疤,最後是阿肥,雖然列於末位,但想想比預想的還要多,阿肥愉快地將袋子收起來。
    入夜,風高浪急,大船顛簸,除了阿呆,幾人頭昏腦漲,哇哇暴吐,癱軟在角落。
    好容易風浪平靜,弦月升起,阿龍長出一口氣,“過了風雷灣,就天下太平了!”
    話音未落,門外衝進十餘名黑衣人,明晃晃的鋼刀架在他們脖頸之上。為首之人冷笑,“你們去了陰曹地府,天下才會太平。”
    幾人驚得魂飛魄散,阿龍連聲追問:“我們得到家主特許開釋,你們為何為難我們?”
    為首之人冷笑,“你當我們有眼無珠嗎?你們幾人私自藏金,我們的暗線早就發現。我們假意讚許,將你們開釋,給那些金奴一個好念想。實則大海才是你們的葬身之地。”
    幾人連喊冤枉,隻有阿呆目光空洞,不知所措。
    有人上前搜身,很快從阿龍身上找出金袋,全部倒在床上,金燦燦一片。
    “不見棺材不落淚!”那人獰笑,一刀刺入阿龍胸膛。
    接著,聲聲告饒,金袋都被搜出,慘叫連連,大黑、阿疤、阿肥陸續躺在血泊之中。
    阿呆被眼前情形震驚了,血光蒙蔽了雙眼,腦海中無數畫麵接連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