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下午上課前，裴狩到學校的時候拎著一杯葡萄水晶。
    “送你的。”他若無其事的坐下了。
    樓清影正忙於寫作業，頭也沒抬地“嗯”了一聲，他甚至沒聽清裴狩說了什麽，因為他在專心致誌地計算答案。
    期中考的腳步臨近，各科老師們布置了更多的作業，這裏雖然叫貴族中學，但畢竟是個學校，成績依然很重要，除了那些確定高考結束後出國的同學，其他人都比較緊張。
    樓清影談不上緊張，但作業既然布置下來了，作為一個學生，他就得完成它。
    早點寫完，他下午放學後就輕鬆了。
    他還有小混混的戲份要趕。
    裴狩隔著書堆看樓清影。
    他原本想把奶茶放到樓清影的桌上，但樓清影桌上的空地不多了。
    艾斯塔裏頓中學的課桌並不狹窄，甚至可以說很寬敞，比普通中學的標準課桌要大15倍，但即便如此，樓清影的桌上依舊滿滿當當，擺著各種東西，書、本子、筆盒、糖果罐……複雜但有序的構築起了一整座龐大的桌麵博物館，樓清影就是館長，熟諳每件物品的擺放位置，裴狩曾不止一次地發現對方把東西放回奇怪的原位。
    裴狩的桌上就空蕩蕩的，他沒什麽東西可擺，也不覺得需要在桌上製造一座迷宮或者博物館，於是他就放任它空在那裏，對樓清影那座日漸擴張的博物館悄無聲息的侵蝕視而不見。
    樓清影寫完最後一筆，抬起頭看了眼裴狩，“什麽事？”他問。
    “……你的。”裴狩指了指桌上的那杯葡萄水晶。
    “噢，謝了，我剛好口渴。”
    樓清影灌了兩口，感覺很涼快，往背後一靠，舒舒服服地開始享受起來。
    來學校的路上裴狩考慮了很久。
    要怎麽回答“你為什麽給我買奶茶？”這個問題。
    顯然，他是不喜歡樓清影的，在裴狩的想象中，他對自己的未來伴侶有一個模糊的預定輪廓，輪廓下貼了幾個標簽，諸如溫婉，文靜，靦腆等等等等。
    雖然不是很向往，但那樣才正常。
    樓清影有點……呃，他也說不好，硬要形容，有點像炸彈。
    和一顆炸彈共度一生，有點考驗心髒，裴狩覺得自己沒那麽大膽子。
    之前的短信是個意外，他有事在身，奶茶店是個突破口，裴狩得表現的像個熟客，在手機裏劃拉聯係人的時候，樓清影是他劃到第一個比較有可能是奶茶專家的人，果然如此。
    的確是專家。裴狩端著那杯葡萄水晶抓住了背後使壞的人。
    今天這杯奶茶也是意外，他路過奶茶店之後，一杯葡萄水晶就自動出現在他手裏，誰也不知道它是怎麽來的，反正它已經在那了。
    扔掉有點浪費，於是裴狩決定把它帶上。
    “謝謝你上次給我的建議，很實用，這是感謝禮物。”
    他在心裏排練。
    不喜歡人家就不要給對方留下希望，再說他自己也一堆的麻煩，沒空和人起感情糾葛。
    排練好的話落了空，樓清影顯然不在乎，連問也沒問一句，看上去根本不感興趣裴狩為什麽突然給她帶了杯奶茶。
    考慮到樓清影之前的所作所為，她很可能真的不在乎。
    裴狩突然有點泄氣，不知道為什麽。
    樓清影靠著椅背舒舒服服地喝奶茶，眯著眼睛一邊享受一邊翻書。
    不是課本或者裴狩見過的有關電腦的知識書籍，是漫畫。
    樓清影經常看漫畫，有時候上課也偷看，裴狩就從來欣賞不來。
    顯然他們倆之間南轅北轍，樓清影可能對裴狩也不感興趣。
    除了……他的身體和臉？
    ——很大概率上隻是出於純粹的好色？
    這樣其實挺好的。
    “樓同學。”裴狩清了清嗓子。
    樓清影的目光從書本上挪開，移到裴狩臉上：“怎麽了？”
    裴狩用指節輕輕敲擊桌麵，示意樓清影注意那座建築規格嚴重超標的桌麵博物館：“越三八線了。”他說。
    “三八線是什麽？”樓清影問。
    裴狩隻好挑明：“你占了我的一部分桌麵。”
    樓清影一看，還真是。
    “不好意思啊。”他趕緊收拾。
    博物館塌了，亂成一堆零碎的殘骸，樓清影伸手戳戳前桌的王櫻錦：“姐姐，給我個袋子好不好？”
    每當樓清影想從王櫻錦或者其他女同學那裏借點東西或者要點東西的時候，他就會喊姐姐，經過測試，這個稱呼相當有效。
    裝嫩雖然可恥但有用！
    王櫻錦給了他一個紙袋，“限量版的ru袋。”
    有人為了得到這個袋子，甚至在咖啡店排隊到天明。
    不過對她王大小姐來說，這玩意兒要多少有多少，隨身攜帶隻為趕潮流。
    樓清影“哦”了一聲，沒搞懂紙袋子為什麽也有限量版以及這到底有什麽意義，出於謹慎，他問了句：“我能用來裝東西嗎？”
    “廢話。”
    “謝謝姐姐。”
    他抄起過界的東西往袋子裏裝，很快收拾完畢。桌麵博物館的規模得到控製，違法擴建部分已經通通拆除。
    “好了。”他向裴狩點頭示意，表明自己已老實，然後翻開漫畫接著看。
    裴狩的視線落在兩張課桌拚接處的縫隙上，那條線挺黑的，像一道峽穀，突兀的出現了，看得讓人有點不適應。
    他本意並非讓樓清影騰出地盤，隻是想開個玩笑，接下來的走向應該是：
    “你給我付點租金吧？”
    “那你要多少啊？”
    “你準備給多少？”
    “……兩塊？”
    可惜事已至此，他不得不看著那道黑色的峽穀，心想，或許他不適合開玩笑，也或許樓清影的反應就是異乎尋常的。
    樓清影是炸彈嘛，沒法預測的。
    你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爆炸，所以最好小心謹慎一點。
    上課了，走進來的是英語老師，她開始針對薄弱語法進行重點突擊，裴狩沒聽。
    樓清影也沒有，他的漫畫還沒看完，正偷摸著翻頁。
    突然英語老師點了他的名，讓樓清影回答問題。
    樓清影前腳還在偷看漫畫，沉迷在伊藤潤二的恐怖世界裏，後腳就應聲站起，像個完美無缺的好學生那樣回答出了正確答案。
    站起來時，他把漫畫倒扣在桌麵上，順手把占了空間的一疊課本往旁邊推了推，課本的邊緣壓在黑色峽穀上，沒超過。
    裴狩沒說話。
    總而言之，在下次樓清影的博物館違章擴建時他覺得他最好還是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