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兩位家長後，灼熱的夜風又變得寂靜。
    沈赫予慢悠悠跟在溫璃身後。
    後知後覺，小姑娘有點情緒不太對。
    沈赫予快步朝前走了兩步，和溫璃並肩。
    “怎麽了？”他問。
    溫璃放緩腳步，微微偏過頭，斜睨了他一眼。
    夜晚的操場空無一人，隻有兩道影子拉得老長，在橡膠跑道上輕晃。
    沈赫予看她臉頰氣得鼓了起來，瞬間變成小倉鼠的模樣，沒由來感到一絲好玩。
    他抬起手，掌心覆在溫璃的頭頂，輕輕揉了揉。
    “怎麽了？”就連聲音也不由自主放輕：“我做了什麽讓溫璃同學不開心的事了？”
    話音剛落，就被小姑娘轉頭瞪了一眼。
    沈赫予挑眉：“嗯？”
    溫璃撇開頭，故意學了他的口頭禪：“勞駕。”
    “您剛剛說，單方麵的喜歡，是什麽意思？”
    她可沒說過不喜歡沈赫予。
    而且她一直不遮不掩，她還以為兩個人的心意是相通的。
    結果突然從沈赫予的口中冒出個「單相思」，這可比知道有封不明不白的舉報信還糟心。
    沒想到沈赫予先笑了。
    他千想萬想，也完全沒有想到，溫璃是因為這件事而心情不好。
    隱在黑夜中的雙眸呈滿了愉悅的笑。
    沈赫予的聲音隨著風從溫璃耳邊掠過，溫柔沙啞：“是有原因的。”
    “什麽原因？”
    溫璃雙眼瞪大，眼中大有一種“你不想出個讓我滿意的理由就等著過肩摔”的警告在。
    沈赫予低頭捏了兩下眉心，耐心的低聲解釋，“我們的周老師有一個不太算優點的優點。”
    溫璃：？
    沈赫予：“那就是堅持。”
    “一般他認定的事，就會堅持自我，就算到最後發現他才是走偏了的那一個，他也隻會想盡辦法證明他是對的。”
    明明就收到了舉報信。
    明明證據確鑿。
    怎麽可能沒點關係？
    怎麽可能會產生誤會？
    “所以要是我和你都說不喜歡，隻能跟他一直耗在那個死胡同裏。”沈赫予拍了拍她的後腦勺，“倒不如退而求其次。”
    “我來承認這份喜歡。”
    “隻保全你。”
    早戀是兩個人的事。
    單方麵的喜歡隻能算還沒成功的暗戀。
    罪名不成立，又要怎麽判刑？
    沈赫予的聲音裏帶著繾眷情意和止不盡的安心，“這樣他就怪不到你頭上了。”
    溫璃內心五味雜陳。
    心口猶如波濤在翻湧。
    沈赫予的喜歡明目張膽，每一刻都把她放在心尖尖上。
    她永遠不及。
    對方總是能提前一步把對她有害的東西想盡辦法撇開，用盡全力將她遮擋在自己的羽翼下。
    這樣的人，她怎麽可能不心動？
    她的心髒早已被眼前的男人一步一步填滿了腳印，任誰來都無從落腳。
    四下沒人。
    溫璃鼓起勇氣，悄然伸出手，翹起小指頭，勾住了沈赫予的小拇指。
    朦朧月光下的指尖微顫，沈赫予突然回勾。
    就像在溫璃心尖撥弄那麽一下，激起一片小小漣漪。
    兩秒鍾的沉默後，女孩終於開了口。
    “沈赫予。”她喚道。
    身旁輕輕嗯了一聲，手裏的小拇指勾得更緊了。
    溫璃轉頭去看他，月光下的側臉朦朧得幾乎隻剩輪廓，但很美。
    “騙騙周老師可以。”
    “但你要知道，即使我暫時還不能跟你在一起，心意仍是相通的。”
    月光下，少年勾起一個心照不宣的笑。
    “當然。”
    “你可是我最親愛的白雪公主。”
    他仰頭看著毫無繁星的天空，認命又無奈地歎了口氣。
    “真想快點畢業啊。”
    這樣就可以光明正大牽著小姑娘的手，也可以明目張膽的擁抱彼此。
    還可以……
    “操場上兩位高二的同學……”
    突然響起的聲音把沈赫予的幻想盡數揮散。
    他清晰感覺到身旁的小姑娘手指一顫，勾住小拇指的力量瞬間消失不見了。
    沈赫予煩躁的嘖了一聲。
    他皺眉往聲源看去，隻見教學樓下站著一個烏漆嘛黑的身影，而他的手裏拿著樣東西，看形狀應該是擴音器。
    周主任將擴音器舉到嘴邊，頓時，熟悉的聲音從遠處朝兩人攻來。
    “送完家長後，不要在操場逗留。”
    “還有五分鍾就要上課了，請盡快回到自己的班級。”
    溫璃被周主任這種做派搞得哭笑不得，隻好用手指戳戳沈赫予的後腰。
    “走吧。”
    這一戳，把沈赫予所有火氣的給戳沒了。
    兩人一前一後快步往教學樓走。
    路過周主任時，一句勸告在兩人耳邊響起：“不要忘了你們答應我的條件。”
    沈赫予懨懨應道：“周老師，你該去巡查了。”
    周主任冷哼一聲，收了手裏的擴音器，跟在兩人的身後走。
    如果不是校長說遊泳館太過破舊，一定要趕緊翻新，他早就把這個問題學生開除了。
    三人一起上樓。
    有周主任的監視在，溫璃也沒法轉頭和沈赫予道別，隻好一人往左，一人往右，各自回到教室裏去。
    被這件事情一鬧，就隻剩晚自習的最後一節課了。
    堆積如山的作業仍靜靜躺在課桌上。
    溫璃不再想七想八，她靜下心，埋頭苦寫。
    打算能寫一點是一點。
    時間飛逝。
    下課鈴準時響起。
    秦明熙很快出現在後門，敲了敲牆。
    “等我一下。”溫璃打算把這題寫完，再和秦明熙一塊回宿舍。
    因為兩人都不想分開，開學當天就去找宿管阿姨申請了宿舍沿用，所以兩人依然住在一起。
    秦明熙也不急，二班不像一班是重點培養班，作業量還不至於到致死的程度。
    她直接在章舜的位置坐下，而後撐著腦袋看溫璃寫題。
    “對了。”
    她看著溫璃身邊一個人影都沒有，突然想起了些什麽，扭頭四處尋了個遍，也沒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沈赫予呢？”她疑惑道：“他平時不是接你最積極嗎？”
    吃飯要一塊吃。
    就連晚自習結束都要等著送溫璃回宿舍。
    一天不落的。
    現在居然出奇的沒了影。
    不正常。
    溫璃把最後一題寫完，又把還沒寫完的作業收拾了一下，打算拿回宿舍繼續寫。
    她推開椅子站起來，低頭看著秦明熙，眼中盡是無奈。
    “為了沈赫予不被開除。”
    “我們和周老師交換了一些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