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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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烈格爾!”林昭昭差點要在榻上跳起來了。
然而林昭昭愈是急切,旭烈格爾愈是要看看小冊子裏到底藏著什麽。他一手摁住林昭昭的肩膀,一手借著燭光翻看起畫本裏的內容。
“你快還給我!”林昭昭動彈不得,隻能惡狠狠地說。
“洛初,原來也看這種書嗎?”
林昭昭一愣,捂臉扭頭。
“難怪這些日子洛初常常和我提起些宮闈之事,又是君王,又是妃子,是我不懂其中情趣。”旭烈格爾耳廓泛著不易察覺的紅,咳嗽一聲,“……掃了洛初的興致。”
“掃個屁的興致!真是荒、荒謬絕倫!”林昭昭將杯子重放在桌上,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麵頰發燙,“如此淫|穢之物怎會是我的?這是我從你弟弟沙拉裏格那收來的!”
“沙拉裏格?他今日又要來尋你?還給你這種東西?”旭烈格爾的臉色肉眼可見變了,手落在腰後的馬鞭上,一幅要去找誰麻煩的陰鷙模樣。
“你給我站住!”林昭昭也是被氣得不行。好不容易撫平了怒氣,將事情原委一並說給旭烈格爾聽。
“你弟弟的心思不如你下流,人家可看不懂這秘戲圖裏的情趣。”林昭昭歎了口氣,“今日也虧了沙拉裏格提醒,不然我……”
“沒有沙拉裏格,我也能護你周全。”旭烈格爾的眼眸緊盯著林昭昭,“我明白洛初的意思,中原人都愛說兄友弟恭那一套話。”
男人骨子裏如狼似虎的野性,讓林昭昭喉頭不由吞咽。
“他是我父親的兒子,我自會照顧他。但我絕對不想他的名字老被掛在我的女人嘴邊。”旭烈格爾靠著林昭昭很近,他那寬廣的肩膀將榻上的人遮得嚴嚴實實。
大夏與旭烈格爾交戰過的將軍曾說這個來自草原的魔鬼有著一雙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睛,如鷹視,如狼顧,含著蠻夷彎刀的清光,仿佛在他麵前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塊血淋淋的肉。
“發什麽昏!天天開口女人,閉口女人,你們兄弟兩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可惜什麽眼睛在林昭昭麵前都是沒用的,管你什麽鷹,什麽狼,捏著個繡花枕頭便將這殺神從大帳裏轟了出來。
“喲,這是被美人趕出來了?”
旭烈格爾從王帳裏出來,心裏正思量著別的事。誰料正好碰到拎著酒壺的少年,高挑著眉眼,一臉壞笑地望著他。
旭烈格爾對沙拉裏格一向是睜隻眼閉隻眼,懶得搭理小孩的把戲。不過想到方才洛初說的話,他忽然轉了個身大步朝沙拉裏格走了過去。
“你、你你你你幹什麽?”見旭烈格爾真來找自己了,沙拉裏格頓時慌神,像是耗子見著貓,腳底抹油就想跑。
可他那點心思哪逃得過旭烈格爾的眼睛,還沒跑出幾步,就被一隻大手扣住了後脖子。
“旭烈格爾!你幹什麽!我又怎麽招惹你了!你要謀害自己的兄弟嗎!”沙拉裏格四肢瘋狂撲騰著,嘴裏大呼小叫著。
看著男人的手高高抬起,沙拉裏格害怕地閉上了眼,搶先發出了慘痛的叫聲。
誰想預料之中的疼痛沒有落到自己身上,男人正拿著一冊畫本拍著他的腦袋瓜。
此舉沒有傷害,卻勝在辱人!
“你幹什麽!幹什麽!”沙拉裏格張牙舞爪,“真是欺人太甚!你在女人那裏受了氣,撒在我身上算什麽!爹啊,娘啊,你們看看你們兒子啊,他過得到底是什麽日子!”
“嗓門這麽大,不如把所有人都喊出來聽你哭爹喊娘。”旭烈格爾壓著沙拉裏格的後頸低聲說。
“……”見周圍冒出來不少看熱鬧的人,沙拉裏格也丟不起臉,隻能閉嘴。
“跟我走,有話同你說。”見沙拉裏終於老實了些,旭烈格爾將少年帶去了別處。
“疼啊!疼啊!我的娘啊!疼疼疼——啊!”在營地的另一處帳子裏,也有人在鬼哭狼嚎。
“什麽個熊樣。這麽些傷就讓你疼得喊起了娘。”薩日莎給自己的哥哥嘎力巴上藥,“你這樣怎麽能算是草原上的英雄?”
她將爹爹給的藥粉用酒研開,敷在青年背後一道道猙獰的傷口上。
嘎力巴倒吸了口涼氣,嘴裏不忘罵道:“你兄弟被打成這幅慘樣,你不知心疼就算了,還說起了風涼話。”
“可不都是你自找的惡果,非要惹首領動氣。”薩日莎說。
“首領?你是誰家的妹妹?天天記掛著旭烈格爾,卻不知想想自己處境!真當走了個其其格,這第二個老婆就輪得到你來做了?”嘎力巴氣得很,說起話來肆無忌憚。
“誰說……我想做首領第二個老婆了!”
“胳膊肘往外拐的!你若真有本事,學些那大夏女人的狐媚手段,將旭烈格爾的一顆心套牢靠了,我也不用遭這般罪!”嘎力巴用力啐了一口。
“嘎力巴,你就是個混賬!”薩日莎氣得滿臉通紅,重重放下手裏的藥瓶,也不管床上的兄長,氣衝衝地走了。
“頭上插對牛角,就知道在家裏橫!”薩日莎都走遠了,嘎力巴還在破口大罵。直到外麵有仆人喊“大巫來了”,方消停了下來。
“這會兒可好些了?”大巫進來問,“我看你妹妹紅著眼跑出去,你又和她吵起來了?”
“我和她吵什麽嘴。”
“你妹妹是心疼你的。”大巫歎氣。
嘎力巴冷笑:“我還不知道她心向著誰?怕今天旭烈格爾就是把我活活打死,她還要在旁邊拍手叫好呢!”
“怎麽同為女人,我嘎力巴的妹妹怎麽就如此蠢笨!”
“好了,嘎力巴。”大巫說,“別數落你的妹妹了,這次的事是你太衝動了。就算你對首領再如何不滿,也不該直接去找他的麻煩。”
“阿爹,旭烈格爾放任那個女人教部眾們識字和農耕,甚至還教沙拉裏格他們用兵的方法。兒子是怕……”
大巫擺了擺手,示意嘎力巴稍安勿躁:“你說的我都明白。這些年旭烈格爾威望高漲,在部族裏已然能與我比肩,這讓你感到不安了。”
“……是。”
大巫語重心長地說“兒子啊,我們與血狄共生。你要記住爹的話,旭烈格爾不是你的敵人,你也不能成為他的敵人。”
“可是我們就眼睜睜看著部族的勢力全都掌握在他旭烈格爾手裏嗎?”
“想要壓製一個人方法有很多,比如慫恿其他不滿的人去做他的敵人。”大巫拍了拍嘎力巴的肩膀,“你先靜養著,等好些了再去向首領請罪。”
“是。”嘎力巴雖然狂妄,但在他的父親麵前還是按捺住了內心的怨恨與衝動。
與此同時,火堆邊,在暴力的脅迫下,沙拉裏格幹脆破罐子破摔,翹著腿坐在了旭烈格爾的對麵。
他已經做好了挨訓的準備。
沙拉裏格知道反抗無用。他和旭烈格爾就像是太陽與星星。無論他做什麽,散發出來的那些光點很快都會被他兄弟的光輝給遮掩過去。
包括父親在世的時候,與其他部族首領見麵,嘴上掛著的也都是“我的兒子旭烈格爾”,不可能是“我的兒子沙拉裏格”。
於是慢慢的他也就習慣了,反正做什麽都無濟於事,誰都不會真正期待他做出些什麽。
“沙拉裏格,今日謝謝你。”
沙拉裏格:……
他懷疑自己耳朵壞掉了。他居然聽見他那目中無人的兄長對他道謝!
旭烈格爾:“洛初和我說了,你知道嘎力巴要找她的麻煩,特別去提醒了她。你的心意很好,不過下一次我希望你能勇敢些直接將嘎力巴揍一頓。”
沙拉裏格:……
去他媽的把他當打手啊!還有那個女人同旭烈格爾說這事幹什麽!
“我就知道你總有一天會長大的。”
沙拉裏格:……
他想翻了個白眼,表示自己的嗤之以鼻,對上旭烈格爾略顯欣慰的眼神,神情一滯,隻能在心裏罵罵咧咧。
瞧見火堆邊的兄弟兩人心平氣和地交談,一路遠遠跟著的林昭昭看見這一幕,也能放心離開了。
“少爺,您為何對他們兄弟之間如此費心?”林昭昭腳傷還未痊愈,蘇合在一邊小心攙扶著。
“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林昭昭輕聲說。旭烈格爾的性子恐怕不會考慮這些,所以林昭昭要替對方想在前麵。
而且他比誰都清楚旭烈格爾內在是個多麽重感情的人。
所以這一世,隻要是旭烈格爾在意的,他都會想法設法替對方爭取回來。
林昭昭忽然停下腳步。
“蘇合,這是哪兒啊?”
蘇合:“啊?少爺,我不知道啊,我是跟著您走的。”
林昭昭:“啊?我跟著你走的?”
蘇合:“少爺,我們……不會是迷路了吧。”
林昭昭:“……好像是的。”
他已經看見部落最外圍的鐵刺柵欄了。
蘇合小聲問:“少爺,您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嗯……”林昭昭臉色也變得慘白,“好像是女人哭得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