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分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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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近過年。
    經過將近一個多月的儲備,平涼村如今倉滿庫盈。
    趙大柱帶人從上遊到下遊,跋山涉水,足跡遍布大通河流域幾十裏地。
    附近的人家也跟著一起打秋風,個別村落見平涼村組織如此大規模的捕魚作業,紛紛效仿,一時間河灘上竟是到了人滿為患的地步,大通河裏能撈的魚幾乎絕跡。
    到大雪前,平涼的打魚隊就算分成兩支,每日打魚的收入都已不足四百斤,眼見天氣又更加的冷了,趙正便讓河麵上的打魚作業徹底停擺。
    全體窩冬。
    臘月二十六,趙金玉按趙正的意思把這一個多月的收入支出盤點了一番,然後趁吃晚飯大家都在的空檔,一字一句地讀了出來。
    魚獲收入,總共打了鮮魚兩萬八千多斤,製備魚幹九千餘斤。這些魚幹村裏留了一部分,軍械營的收了一部分,剩下的都在縣府裏零售批發集散出手,總計售換錢七十三貫、糧一千三百斤,糠和麩皮近兩萬三千斤。
    趙有鋤帶領的匠作隊,在軍械營裏修繕軍器,製練藥草等收入忽略不計。但薑氏領著婦人們幫軍械營熬製的黃明膠卻是大賺了一筆。
    牛皮是軍管物資,原料都有軍械營配送,普通村落吃飯都成問題,根本沒時間沒精力也沒這個規模進行大量熬製。
    隻有平涼村,依靠集體經濟的操作模式,接下了這個大單。而光黃明膠的加工費用,平涼村就足足賺了一百三十多貫。
    若是盛世,這近兩百貫的錢根本不算個大數目,但如今大唐剛從三十年戰亂走出來,銅錢非常稀缺。隻是眼下比起銅錢來,能吃飽肚子才更重要,所以較之糧價,這銅錢的價值才更讓人容易忽視。
    不過就算按市麵上如今最高的糧價,趙正一口氣也能買下兩萬多斤糧食。
    是米麵,不是糠和麩皮。
    “不算錢能換的,我們眼前除去每日吃掉的,剩下的糧食按之前消耗的量能吃到六月。七月就有收成……”趙金玉淚眼婆娑,聲音有些顫抖,“各位叔伯弟兄,姐妹姑嬸,我們平涼……可算熬過來了!”
    趙正點了點頭,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
    心裏頭壓著的一塊大石頭,隨著賬本的合上,也終於“轟隆”落地。他仍然能記得當初在後山上挖坑埋屍體的情景,也記得推開趙寬家房門所看到的一切,曆曆在目。
    祠堂裏鴉雀無聲。
    薑氏和幾個婦人都在默默地抹淚,孟氏也低著頭,一個人扒拉著火塘裏的木柴。
    這是劫後餘生的喜悅,也是平涼村所有村民團結奮進一個多月的結果。
    這一個多月裏,他們起早貪黑,為了一條魚不顧刺骨的河水,為了能多賣一文錢挑著魚幹走村串店,遠赴上百裏;為了熬膠點燈摸黑,通宵無眠;為了減輕村裏的負擔,一隻箭簇往複打造,隻為做到最好,留在軍械營裏吃軍糧……
    趙正站起身來,深深地鞠躬。
    “我趙正三生有幸!平涼,多虧諸多父老……”
    趙吉利眼眶潮紅,“元良,這大好的日子,你別招惹我們哭鼻子……”
    祠堂裏有人也跟著站了起來,“平涼有幸!元良,也請受我等一拜!”
    叔伯們帶頭作揖,一眾父老鄉親紛紛響應。年紀小的孩童則被父母摁著跪倒在地,朝著趙正和他身後的祖宗牌位使勁磕頭……
    這便是封建時代的小農,率直淳樸,隻要有一口飯吃,便能肝腦塗地。
    周盈和周春分立趙正左右,親眼目睹了平涼村老幼的真情流露,麵上波瀾不驚,但內心裏卻震撼不已。
    周盈望著早已滿麵淚水的趙正,有幸,這便是她的男人,她的郎君。
    ……
    利用年前最後兩日,趙正讓趙金玉拿出了五十貫錢,按人頭給大家發了下去,算做是年底的分紅。
    錢雖然不多,但也有人死活不要。開春要開渠,這在平涼是共識,緊接著就是春耕,購置農具種子、牲畜租用,需要花錢的地方太多。所有人都鉚足了力氣,就等趙正帶著大家接著往下走,幾個銅錢而已,看不上!
    但這是趙正下的死命令,趙金玉也管要不要,扔下錢就走。
    趙正站在房頂上,眼睜睜地看著趙金玉被人追著從腳下跑了過去,逃得飛快。
    “金玉,上來幫個手!”
    “死樣,沒空!”
    趙正嗬嗬地笑,手裏接過周春遞上來的一捆幹草,均勻地在腳下鋪開。
    這老屋是土磚築牆,原木蓋頂,鋪以幹草為了遮風擋雨。趙正來的時候屋頂的幹草已經被風吹出了一個大洞,外麵下大雪屋裏下小雪。
    成親之前,趙吉利幾個幫忙拾掇了一番,但趙正總覺得這屋子住不得人,眼下過完年就是春天,春天雨水細密,曠日持久,這鋪了草的屋頂頂多能撐兩日。而且過完春天就是夏天,雖然涼州雨水不多,但一旦下暴雨,就有可能房倒屋塌。
    平涼每年都有被倒塌的屋牆和屋頂砸死砸傷的案例。
    趙正把目光瞄向了後山,農作可能不是他的強項,但要是在後山挖洞,這可算是與他軍事工程學對口的專業。他調查過後山的土質,緊實,紋理直上直下,特別適合開窯洞。
    “元郎……在想啥呢?”周春一手抱著幹草,一手抓著木梯,探出頭來,看見趙正在愣神。
    趙正道:“春兒,若是讓你住洞裏,你會住麽?”
    “那不狼才住洞裏的麽?”周春不知道趙正在打什麽主意,隻說道:“哪有人房子不住,住洞裏的!”
    “算了!眼前事情還很多,這事以後再說!”趙正回過神來,接過了春兒手裏的稻草,“你上下小點心。”
    春兒卻不走,雙手撐著,趴在屋簷邊看趙正。
    “怎麽了?”
    春兒滿目含笑,“元郎,那日你與盈兒那死丫頭在炕上做的事,我都知道了……”
    “那是你阿姐!”趙正糾正道。
    春兒卻搖頭,紅著的臉上笑容蕩漾,學著盈兒的語調道:“元良……我想給你生個兒子……哎呀,羞羞!不害臊!”
    趙正捂臉,敢情那夜動靜確實太大,終於還是把周春給吵醒了。
    春兒有些嗔怪,“元郎,我也是你娘子,為啥你不和我做那事呢?”
    “去,一邊玩去!”趙正揮了揮手,“小孩子湊什麽熱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