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蔓一轉頭，謝言華帶著兩個公安把周偉明按住，周偉明像是殺豬一樣慘叫，嘴上罵罵咧咧。
    “周蔓！你爹別人按地上了，過來把人攆走！”
    “你是不是要看我死了才舒服？”
    一句句謾罵入耳，周蔓甚至沒給他去辦點眼神，隻是一臉錯愕地看著謝言華。
    他怎麽會在這裏？
    謝言華此刻正在跟身邊的公安交代，說話時神情冷漠，棱角分明的側臉被光影分割出陰暗，更顯得他氣勢迫人。
    周蔓的心忽地狂跳了幾下，她抿唇，壓住臉上表情才走過去感激道：“謝謝你，謝謝兩位公安同誌。”
    謝言華轉頭，剛才還冷漠的表情頓時化冰，語氣稍緩道：“別客氣，我們商量好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周蔓壓著心裏的感激，先繼續處理周明偉。
    她毫不猶豫把周明偉所做，還有周家人要把她賣給傻子的事情交代出來，然後問，“這樣能判幾年？”
    公安冷著臉，回答時帶著幾分感歎，有些同情地說：“請放心，如果證實周偉明的罪名，再加上今天鬧事，他至少要關一年。因為周偉明是你的父親，所以……”
    周蔓一時間隻覺得心裏說不出的諷刺，攥緊手心，卻還是忍不住咬咬牙。
    周偉明他們害她時，並沒有因為她是他們的家人而有半分手軟，結果她追究時候，這點反倒成了他們減輕罪名的關鍵。
    “謝謝您。”
    周蔓說完，轉頭對謝言華說：“謝同誌，你先回家吧，我跟兩位公安同誌回去做個筆錄。”
    謝言華看出她臉上失落，點點頭沒繼續多說。
    等做完筆錄出門，時間已經不早了。
    周蔓看著昏黃夕陽從屋簷上一點點滑走，等暮色漸落，才發覺自己在公安局門前愣了好久。
    現在周家人進去了大半，剛才周文哲跟周文書不知道去了哪裏，從周明偉被公安按地上起，她就沒見到人。
    她心裏清楚，周文書現在怕是急著想辦法跟父母撇清關係，想辦法保住自己的名聲。
    看來她去進修之前，還得補個舉報信，送去周文書的學校。
    腳步聲漸近，周蔓這才聽出來後麵有個人跟著自己，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冷汗“唰——”一下冒出來。
    誰在她背後！
    會不會是張娟的人？
    “周蔓。”
    周蔓聽見，猛地一轉頭，不敢置信地瞪大眼，驚呼出聲，“謝言華？你不是在家？”
    怎麽會是謝言華？
    她震驚之餘狠狠鬆口氣，明白自己今天是有些草木皆兵，怕是讓跟在後麵的謝言華嚇一跳，不免愧疚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沒想到是你。”
    謝言華幾步走到她身側，“沒事，是我沒反應過來，一聲不吭跟在後麵，嚇到你了。”
    這個人怎麽這麽好？
    一放鬆下來，周蔓的思緒就開始亂飛。
    她想，謝言華雖然看上去很凶，又冷又不好相處，實際上內裏卻很熱心，跟自己合作時候也盡心盡力，跟他母親一樣都是好人。
    她更愧疚了，轉頭珍重道：“謝同誌，你對我的恩情，我無以回報，隻能……”
    她深吸一口氣，發覺自己現在什麽都做不了，嘴上的話瞬間被堵住。
    一想謝言華對她的恩情，甚至不好意思跟他對視，心裏的愧疚濃得她心上沉甸甸。
    氣氛一時間有些冷，周蔓伸手揉了揉鼻子，看著腳尖，僵在原地。
    自己能為謝言華做什麽？她這幾天住在謝家，清楚謝言華不缺錢和票，也沒什麽需要的，相反，自己現在什麽都缺，連個落腳點都沒有，算是半個流浪漢。
    越想她心裏越難受，把周偉明送進局子的輕鬆蕩然無存。
    “救命之恩無以回報？”
    輕笑聲傳來，周蔓抬頭，卻見謝言華嚴肅的臉上出現幾分笑，眨眨眼對她說：“那你要以身相許？”
    “啊？”
    周蔓腦子一昏，整個人更呆了，驚得合不上嘴。
    她一口氣憋在胸口，剛才沉在最低處的心猛地躥上來，在她耳朵邊跳得咚咚咚，瞬間臉色爆紅。
    “抱歉。”謝言華看她表情，頓時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話，耳根紅了紅，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我很少跟人開玩笑，嚇到你了。”
    原來是開玩笑！
    周蔓狂跳的心終於緩下來，臉紅得發燙，趕緊搖搖頭，“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把氣氛搞得那麽僵，你也是被逼無奈。”
    話是這麽說，但這麽一鬧，周蔓心裏剛才的壓抑沒了大半，不知不覺間又笑起來。
    謝言華眼底神色稍暖，“謝謝周同誌體諒。”
    周蔓聽見“周同誌”三個字，腦海裏就想起謝言華把周偉明按地上的動作，剛剛才緩過來的心又猛地跳起來，跳得她手足無措。
    “那個……”周蔓咬咬舌尖，轉頭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坦然些，轉開話題說：“謝同誌，你不是在家嗎？”
    謝言華笑了笑，沒說自己根本沒回家，找了個借口，“媽擔心你，讓我跟過來。”
    “媽知道了？”
    周蔓一下子從微熱的氣氛裏醒過來，問他，“今天的事情沒打擾到她吧？”
    “嗯，媽見過大風大浪，你不用擔心。”
    話說完，周蔓才發覺自己剛才嘴一快，居然當著謝言華的麵叫他母親一聲“媽”，整個人瞬間又不自在起來。
    謝言華裝作沒發覺，不著痕跡地挑開這個令她不自在的話題，“我聽說你今天拿到進修通知書了？後天就走？”
    提起這個，周蔓忍不住揚揚嘴角，“嗯！後天就能走！”
    “謝同誌！進修期間也能休息，我一定會找機會回來，不會讓你母親他們懷疑你！”
    謝言華聽見她提起這件事，一看她臉上洋溢的笑，喉結動了動，把正要說的話咽回去，毫不猶豫應了一聲好。
    他也要去省城，不過剛才兩人之間鬧了尷尬，他現在還是先別提，讓她先鬆口去吧。
    ……
    一大早，天還沒亮，周蔓已經收拾好東西在火車站等著。
    今天就是去進修的日子！
    可……
    今天也是夢中她被逼下鄉的日子！
    她看著空蕩蕩的火車站，昏昏沉沉地想起那個夢，不自知地繃緊臉，心裏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