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到桑星集團的。
    他的一切記憶，都被耳邊不斷劃過的子彈，和近乎將耳鳴震碎的嘶吼聲填滿。
    一直到在隔離區內坐下來，握住這杯溫熱的咖啡，他的手指還在不斷地顫抖。
    低下頭，看著倒映在咖啡中的，那張蒼老的臉，他眨了眨眼睛，終於有了活下來的實感。
    深吸一口氣，史蒂夫站起身來，快步走到圍欄前，朝著看守的大兵們吼道：“該死的，剛剛那些鬼東西，是什麽？”
    大兵們沒有說話，隻是把槍舉起，對準他的腦袋。
    紅外線的瞄準點浮動在額頭之上，史蒂夫後退半步，麵露難堪。
    “關於他是什麽，應該由您來告訴我們，史蒂夫教授。”
    冰冷的聲音響起，錢正義在幾名大兵的簇擁中走出，看向看守：“隔離結果如何？”
    “已經超過45分鍾了，確認沒有變異現象。”看守行了個軍禮。
    “很好。”錢正義點點頭，對史蒂夫露出笑容：“教授，我必須得講，您還活著，真是集團幸運中的幸運。”
    “你們好像不止請了我一個。”史蒂夫攥了攥拳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是的，我們從第七環全部聯邦大學中，請來了57位教授，但可惜的是，安全抵達集團內的，隻有32位。”錢正義的表情中浮現出一抹悲憫：
    “我們永遠的損失了25個優秀資產，這份損失，我們畢生難忘。”
    “說真的，我不希望你用資產這個詞稱呼我們。”史蒂夫深吸口氣：“還有，不管發生了什麽，我需要我的孫女和女兒，立刻趕到這裏！”
    “放心好了，我們的人已經去接他們了，病毒還未蔓延到那邊，一切還來得及。”錢正義打開隔離門，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但若是我們無法解讀出這病毒的解法，那沒有人可以保證您家人的安全。”
    “病毒？”
    史蒂夫接過錢正義遞來的光屏，看了兩眼之後，眼神變得無比凝重：“帶我去手術室。”
    …………
    手術室外。
    神崎明日香跟在董事長普爾的身後，看著手術室內的直播。
    史蒂夫教授，正在和其他教授們一起，穿著防化服，對一隻狼人進行活體解剖。
    狼人撕心裂肺地嚎叫著，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大腸，小腸，腎髒，肺部……一點點被掏出。
    場麵過於血腥，讓明日香有了些反胃，但為了維持“愛麗絲”的人設，她隻能硬著頭皮看下去。
    就這樣，狼人的心髒也被取了出來。
    可難以置信的是，這隻怪物的生命體征卻並沒有停止的跡象，仍然張牙舞爪，恨不得把手術室內的所有人都殺掉。
    “哦，這，這種事情，怎麽可能發生……”
    手術室的門打開，史蒂夫教授脫下防護服，抱著腦袋，掙紮著眼睛，仿佛看到了這世界上最最恐怖的事情。
    “怎麽樣，教授，發現什麽了？”錢正義連忙上前：“這是什麽原因導致的病毒，是遺物泄露，還是某種超凡能力？”
    “我，我不知道，該死的，我不知道！”史蒂夫掐著眉心：“我有生以來，研究過無數起遺物泄露帶來的災難，但，我從未見過哪一個轉化過的生物，可以在大腦與心髒都被取出之後，還能活著！”
    “請您詳細講講……”
    “你們沒看見嗎？他的心髒被掏出來了，而上一個實驗體，腦袋被我們直接砍掉了！上上一個，我們直接用焚燒爐，將其燒成了碳灰！”
    “但是，但是這些怪物的細胞，哪怕到了那種程度，仍然保持著活性，該死的，這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有生物能做到這樣！這簡直，這簡直，簡直就是……”
    “教授，您就直接點做出判斷吧。”董事長對著麥克風說道：“這東西到底是什麽？”
    “嗯。”史蒂夫環顧四周，不停地吞咽著口水，最終深吸一口氣，低聲說道：
    “你們應該清楚，即使發生了汙染泄露事件，即使人類被遺物轉化成怪物，那也隻是生命特征的變化，其內核不會發生太大的轉變。”
    “人類仍然需要氧氣呼吸，需要心髒來供血，需要大腦來思考，可，可是這些怪物，統統不需要。”
    “他們根本就不是人類！不是被病毒或者遺物，改變了體態的人類，而是，而是一種新的，我們根本沒有見過的物種！”
    史蒂夫教授越說，聲音越顫抖，到了後麵，眼神中的恐懼已然抑製不住。
    “你到底想說什麽？”錢正義抓住他的領口。
    “創，創造一種新的生命形式……”史蒂夫看著他，幾乎一字一頓：“這已經是……神明所在的領域了。”
    話音落下，錢正義的手猛地鬆開。
    史蒂夫教授倒退幾步，而周圍的研究院們，臉上都浮現出了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怪異表情。
    恐懼，絕望，欣喜種種情緒雜糅的表情。
    “該死，你，你的意思是，這些怪物，是神明創造出來的？祂，祂想做什麽？”
    錢正義身旁的另一名股東大喊道：“為什麽隻有上民區爆發了疫病？你，是想說神明選擇了那群賤民嗎？”
    “我，我，我不知道……”史蒂夫抱住腦袋：“我真的不知道。”
    空氣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就連站在最頂端的董事長普爾，臉上也再沒了往日的慈祥笑容。
    他敲了敲桌子：“好了，史蒂夫教授，現在妄言什麽神明，還太早了。”
    “我們請您來，是讓您幫我們研究，怎麽治療這種病毒的。”
    “可，可是我……”
    “如果你無法治療，那就想想看，怎麽把這種變化，轉嫁給別的個體。”董事長冷聲道：“轉嫁代價，是你的拿手好戲，不是嗎？”
    “我，我知道了。”史蒂夫沉默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好了，諸位，都動起來吧，其他的教授們也不要閑著，我需要一個提案，一個可以快速清理掉這些怪物的方法。”
    “隻有我們盡快將怪物全部剿滅，才能夠保護更多的同胞和兄弟。”
    “是，大人。”
    董事長的平靜衝散了人群的絕望，眾人又一次開始了忙碌的研究。
    他眯了眯眼睛，對站在另一邊的年輕人招了招手：“好了，阪本先生，你跟我來一下。”
    “是。”
    神崎明日香看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眯了眯眼睛。
    那個阪本先生，是三小星集團的新任總裁，是陸佑民死後，董事長直接任命的。
    整個任命並沒有像往常那樣，進行投票與選舉。
    但這卻並不是讓神崎明日香奇怪的地方。
    她真正感覺到疑惑的是，剛剛聽到“神明”時，董事長普爾的反應。
    他那瞳孔的收縮與手指的微顫，似乎並不是在表達“震驚”。
    而是在表達——“原來是這樣”。
    “普爾，你到底知道些什麽？這件事，和你把超凡者不斷送去城牆外麵，又到底有什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