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東部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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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為磐石城的城牆鍍上暗紅,為了讓拉格納安心為帕裏家族守住這最貧瘠,也最危險的東部地區,上一代伯爵將女兒嫁給了養子拉格納。塞巴斯蒂安的妹妹艾麗莎,有一雙與兄長如出一轍的銀灰色眼眸,在黑曜堡的畫像中她凝視著某個虛空的點——幾十年前,這位身著戰甲的貴族小姐,正是帶著這樣的眼神,穿越千裏荒原,在磐石城的城門前,將象征帕裏家族的鳶尾花徽章別在了拉格納的胸甲上。
遠處傳來銀飛馬騎士歸營的嘶鳴,林宇的手指劃過密卷邊緣的批注。拉格納的戰斧曾與塞巴斯蒂安的長劍在訓練場相撞出萬千火星,那時的少年將軍尚未烙下標誌性的獨眼疤痕,而那位領主亦未曾褪去臉上的稚氣。如今,塞巴斯蒂安書房的暗格裏,或許還藏著兩人年少時交換的匕首,刃身上交錯的齒痕,記錄著比血緣更深厚的羈絆。
夜風卷起沙礫,在地圖上堆積成微型的沙丘。磐石城的標記被陰影籠罩,宛如一座孤島。獸族的領地以粗糲的紅線勾勒,那片土地上,戈壁與山脈犬牙交錯,龜裂的河床如同大地的傷口。即便在盛夏時節,狂風依舊會裹挾砂礫橫掃北方的草原,將那些嫩綠的新芽扼殺於萌芽之中。獸人的帳篷在地圖上隻是零星的黑點,他們逐水草而居的軌跡,恰似遊走在人類領土邊緣的毒蛇。
林宇的目光停留在邊界線上的無數紅點——那些都是被劫掠的村莊。獸族的狼騎兵從不將矛頭對準磐石城高聳的城牆,他們更願意如同狼群一般,成群結隊地撲向那些炊煙嫋嫋升起的地方。獸人的糧倉裏,風幹的獸肉與發黴的野果永遠不夠消耗,而人類地窖中金黃的麥穗,對他們來說比魔法水晶更誘人,所以每逢過冬之前劫掠就成了必然。也許在某個不知名的山穀,或許正有食人魔用人類的骸骨搭建篝火,火焰舔舐著醃製的肢體,油脂滴落在焦土上,發出滋啦的聲響。
林宇蹲在營地篝火旁,枯枝在他掌心碾成細碎的木屑。火焰躍動間,他想起記憶裏那些透明的大棚,鋼架支撐起的溫暖空間裏,嫩綠的菜苗在寒冬依然蓬勃生長。而眼前這個世界,鐵匠鋪裏最精湛的工匠也隻能鍛造出粗笨的鐵條,魔法水晶的產量連貴族裝飾都難以滿足,更別提製作大麵積的透光材料。
風卷起篝火的灰燼,在空中劃出扭曲的軌跡。人類城邦的地窖裏,陳釀的葡萄酒與堆積如山的穀物散發著誘人的香氣;精靈森林深處,會發光的藤蔓自動編織成盛滿果實的籃子,月光滋養著永不枯萎的作物。在這樣的背景下,大棚技術就像孩童手中的玩具,精致卻多餘。
他的目光投向東北方向,那裏的荒原上,是獸人的地盤。狂風呼嘯著掠過戈壁,卷起漫天黃沙。即便真的教會獸人搭建大棚,獸人骨子裏流淌著好鬥的血液,惡魔的低語又總是在他們耳邊盤旋。當吃飽的獸人不再為生存發愁,過剩的精力隻會驅使他們更頻繁地發動戰爭。人類本就疲於應對每年的劫掠,若是獸人的數量因糧食充足而激增,無異於養虎為患。
好在獸族中還有部分清醒的英雄,他們揮舞著染血的戰斧,在瘋狂地洪流中試圖維持秩序。這些英雄用傷痕累累的身軀,攔住同族奔向毀滅的腳步,讓兩族間脆弱的平衡得以維係。
林宇翻開布滿黴斑的古籍,羊皮紙上的魔紋在燭光下泛著詭異的青芒。泛黃的書頁間夾著半片破碎的鱗片,那是在伯爵府得到的,據說是某次考古時在廢棄實驗室遺址發現的——據說那裏曾是古代法師進行禁忌實驗的場所。文字記載的段落邊緣布滿焦痕,仿佛連紙張都在抗拒這些罪孽的曆史。
書中描繪的場景令人不寒而栗,讓林宇想起了一些麗拉雅曾經講過的故事:在彌漫著腐臭氣息的密室裏,黑袍法師們將獸人與野蠻人的肢體浸泡在冒著氣泡的紫色藥水中。坩堝中沸騰的惡魔血液泛著猩紅,當它們被注入實驗體的血管時,整個實驗室都會被刺目的紫光籠罩。某次成功的實驗記錄旁,潦草的字跡寫著:“排異反應消失,但第三號樣本開始啃食自己的手臂。“
他的指尖撫過插圖中扭曲的生物形態——長相怪異的半人馬,關節處凸起尖銳骨刺;紅皮獸人皮膚上同樣布滿角質。這些由魔法與惡魔之力強行糅合的生命,從誕生起就帶著對世界的仇恨與破壞欲。古籍的空白處還畫著以美人魚為藍本創造的娜迦,她們上半身是美豔的人類女性,下半身卻是蛇尾。
這其實是法師們的鍋,據說大部分亞人種族都是他們實驗的產物。尤其是現在的獸族更是如此,他們還酷愛與野蠻人生下子嗣,著名的英雄塔南和毀滅世界的另一個元凶科爾格都是這樣誕生的。一個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另一個卻化作毀滅一切的莽夫。他們的誕生本是法師們“優化種族“的嚐試,卻像失控的野火,將整個大陸卷入無盡的戰爭。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營帳,林宇望向營地外廣袤的荒原。他仿佛看見千年前,那些掙脫束縛的實驗體在荒野中奔逃,惡魔之力在它們血管中沸騰,讓理智化作灰燼,畢竟惡魔就是典型的混亂有腦子不用我就是玩兒的神經病生物。完全是深淵意誌的打手,所以這些種族不僅不聽指揮,還極易受到深淵和惡魔的影響。它們撕咬、殘殺,甚至自相吞噬,猩紅的血浸透大地,直到血脈中的瘋狂隨著代代繁衍逐漸稀釋。
這些經過歲月沉澱的種族,雖勉強獲得智慧,卻仍被饑餓與暴力驅使。食人魔的帳篷裏,人類的骸骨堆積成堆;半獸人的牢籠中,俘虜在絕望地等待成為儲備糧。秋季的寒風掠過荒原時,獸群便如蝗蟲般撲向人類村莊,搶糧、殺人、擄走青壯,用最原始的方式延續族群。
林宇緩緩展開地圖,隻見上麵密密麻麻地標記著獸人營地的紅點。他的目光聚焦在中間幾個醒目的紅點上,那裏正是幾個大型獸人氏族的領地所在,也是少數尚存理智的獸人英雄堅守的陣地。他們試圖建立秩序,卻在瘋狂地洪流中舉步維艱。林宇握緊腰間佩劍,金屬護手冰涼刺骨。他知道,這些由瘋狂實驗誕生的種族,早已成為懸在大陸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而每一次秋季的劫掠,都是深淵意誌在人間的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