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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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乎是話音剛落的同時,滿地的花苞似被驚醒一樣,接二連三開了花。
    本來被狗尾巴草占滿了的地方,在花開的瞬間便被遮掩著壓了過去,入目變成了一片白萼蘭花海。原先似有若無的香氣瞬間濃鬱了不少,但聞著依然令人心神安定。白色的花瓣交織層疊,開得夢幻繾綣。
    但也著實詭異。
    嵐岫挑了下眉,指尖還輕輕撥了一下手裏白萼蘭的花瓣,對晏初道:“師兄,這當真是開給亡人的花?”
    “一瞬間花開滿山……我有個大膽的猜測。”
    晏初臉都凍裂了。
    這情形不好細想,畢竟滿山的花若是當真開給亡魂……
    那這兒可真的太熱鬧了。
    他幾步走回嵐岫身邊,冷不丁從她手中抽出了那支白萼蘭,涼颼颼道:“你還要捏著花玩多久?”
    嵐岫手裏一空,收手抱著臂彎笑眯眯道:“你喜歡麽?我給你戴一下?”
    大約是報複先前晏初刻薄話的仇,她彎起了眼睛,漂亮得跟玻璃珠似的淺色眼珠緩慢動了動,一本正經地考慮著是把花別在發間還是耳邊更好。
    不過還沒等她真的上手動作,一道溫和的嗓音清晰傳入了二人耳中:“誒……戴頭上嗎?”
    二人同時一怔,一並扭頭看向聲音的來處——
    原先還是看不到邊的空白,這時卻忽然冒了一片花樹出來,粉白夾雜一片,末端還隱隱冒出了新綠枝葉。
    在十來步開外的花樹邊,有一道高挑身影挑開一枝粉花,正彎著眼衝他們溫和的笑。
    那人穿了青藍的寬袖罩袍,後發半挽半散,之中貫了根白玉簪,動作間衣袖飄灑仿若山風拂麵,當真仙人下凡之景。
    青衣仙人抬手遞了兩朵粉花,笑道:“你倆穿那麽白,不如戴點粉的中和一下吧?”
    那花跟生了靈似的直衝正臉翻飛過來,嵐岫下意識閉眼後仰了下臉,就感覺那縷花風偏了方向,蹭過臉邊利落給她挽了發,如先前所言在發髻下側插了三朵粉花。
    她有些無奈地摸了下頭發,轉臉想問晏初這是什麽情況,就看見他用玉冠束得一絲不苟的發間也被簪上了兩點粉色。
    嵐岫:“……噗。”
    仙人幹得漂亮。
    隨便來個人一道氣勁托風動了嵐岫衣袍頭發算不得奇怪,畢竟她什麽都不會,也反應不及防範。但能輕輕鬆鬆給她這位已經元嬰後期的大師兄簪上花……
    那來人確實不容小覷。
    對方目光散漫地掃了一眼晏初手中的花,笑道:“白萼蘭開了啊?你們來得真巧,這處花海漂亮吧?”
    晏初手握佩劍立在原地,遲遲不發一言。
    嵐岫在一旁笑夠了,便順口替著應了一句:“挺漂亮的,不過之前聽說這是安魂花,我之前沒注意踩掉一朵,不知道會不會不大好。”
    “嗯?有這說法?”仙人笑眯眯道。
    嵐岫唇角的笑下去了一些,扭頭就去逼視晏初。
    敢情剛才的說法是在嚇唬她?
    晏初卻置若罔聞,連目光都未曾分一點給嵐岫,隻靜靜地看著仙人出神。
    仙人好像完全不在意,又悶不住地繼續跟他們說著話:“二位看著麵生啊,有地方落腳嗎?沒處可去的話,不如到山下的鎮子裏瞧瞧吧。”
    “山下的鎮子?”嵐岫茫然問道。
    “那是個小城鎮,挺熱鬧的,有茶館有客棧。”對方輕笑了一下,“我給你們帶路吧。”
    這話說完,仙人抬手引向身後的山道,半倚著花樹等著他們過去。
    嵐岫向她禮貌性地笑了下,伸出手指悄悄拽了拽晏初腰間的衣袍,用氣音小聲說:“別呆了師兄,晏初!我們該跟過去嗎?”
    雖然仙人看著好脾氣好說話,但這一切憑空出現的景象都透著不對勁的氣息。
    嵐岫認真思索了片刻,決定放棄思考。
    有客棧誒。
    她真的累了,想找地方歇息。
    於是嵐岫也就意思意思問了一下,隨即撒開手指,抬腿走向了仙人的方向。
    晏初終於回了魂,抬手摸到了發間的花,動作頓了頓,還是勉強忍住了沒有立即摘掉。他幾步跟上了嵐岫,指尖似不經意間擦蹭過嵐岫的腕骨,然後一並走到了仙人跟前。
    晏初認真向對方行了個禮:“勞煩帶路。”
    仙人溫和一笑,目光掃至晏初右臂時略微停了一下,卻也不多問,掃開花枝抬腿帶他們走上了山道。
    嵐岫瞥了眼晏初那毫無波瀾的麵色,挑著眉思索了片刻,正想笑他一句“別是看到仙人天姿,一眼心動了吧”。
    然而心底忽然響了一句話:[別張口。]
    那是晏初一貫冷淡低沉的嗓音,但嵐岫還是整個人驚得頭皮炸了一下。
    她斜睨了晏初一眼,目光裏是明晃晃地在問他要解釋。
    那道嗓音老老實實縮在了她的腕骨之上,仔細道:[我分了縷靈識氣勁過來,用這個不必張嘴也能傳話,且旁人不會察覺。]
    傳音要留靈識進自己身體裏?
    嵐岫微微蹙了眉。
    雖然知道之後碰上麻煩,這樣行事確實方便不少,但她還是隱隱有種被窺探隱私的不適應和排斥。
    隻不過這種心思乍起又被她迅速地強行壓下。
    那道嗓音停了會,大約是在給她消化的時間,然後才繼續道:[這道靈識氣勁隻會留在腕骨,不會過多僭越。你用手指摁在右手腕骨,再在心裏想話,我才會聽見。]
    嵐岫輕輕鬆了口氣,微微偏臉看向晏初。
    晏初麵色如常,正語氣平靜地跟仙人詢問山鎮情況。
    於是嵐岫鬆鬆將雙手交疊一起,借著衣袍遮掩摁住右手腕骨,懶懶地試了下:[晏初?你這樣偷偷摸摸地是要說什麽人壞話?]
    晏初:……
    心裏話想得太快,一些沒來得及住腦的說辭和亂七八糟的帽子立刻戴了上來,一點不知道收斂和委婉。
    某些人一天天都在心裏編排些什麽玩意?
    嵐岫大約後知後覺犯了小錯,把手輕輕隔開一些,在心裏默默反思了一秒。
    她把手再摁回腕骨之上,剛要補幾句狡辯,就聽到晏初再度給她傳了音來:[這也是秘境所成的幻境,人和景都是。但暫時不要驚動和破壞這些。]
    嵐岫生了幾分好奇:[為什麽?是因為你打不過那仙人嗎?你認得仙人嗎?]
    晏初沉默了很久,直到目光從仙人身上撇開,才再次給嵐岫傳了音:[認得。她是師父。]
    師父?
    琢光宗那位不知何時才能出關的掌門??
    嵐岫怔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同為親傳,晏初的師父也就是她原身的掌門師父。
    可為什麽掌門師父先前是一副完全不認得他們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