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陸長青被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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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長青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圍觀人群的竊竊私語像鋼針般紮進耳膜。
他盯著蘇語凝手中的協議,突然想起那日簽字時她對他好言好語,一副舍不得離開他的模樣。
見她如此,他簽字時連協議內容都沒掃一眼。
此刻,那張薄紙在陽光下泛著刺目的白光,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
現在想來,那不過是她在做戲罷了。
“假的!”他猛地撲向蘇語凝,試圖搶奪協議,“這協議是你偽造的!”
顧清淮不動聲色地側身擋住他,鏡片後的目光冷如寒潭:“需要我請公證處的人來鑒定嗎?或者,我們現在就去派出所驗筆跡?”
陸長青踉蹌著後退,撞翻了身後的磁帶架。
張國榮的《onica》封麵被踩出裂痕,蘇語凝彎腰拾起磁帶,輕輕拂去灰塵:“陸長青,你連自己簽的字都不認,和街邊的癩皮狗有什麽區別?”
她轉身麵向人群,將協議高舉過頭,“各位鄉親看看!這白紙黑字按著他陸長青的手印,連公證處的章都蓋著!”
人群爆發出哄笑,穿喇叭褲的青年吹起口哨:“癩皮狗!癩皮狗!”
幾個買菜的大媽抓起籃裏的爛菜葉就往陸長青身上砸,他的西裝沾滿黑灰,精心打理的發型被汗水黏在額前,領帶歪斜地掛在脖子上。
他離開晉城時,趙明月讓他一定要從蘇語凝要到錢。
這次回來,他的主要目是要打通湖城到晉城的運輸線,可趙明德沒有給他一分錢,全部要他自己掏腰包。
他去找趙明月要錢,可趙明月卻說錢之前幾乎全給了蘇語凝。
能不能在趙徹底站穩腳跟,湖城是最關鍵的一步,不容有失。
若今日空手而歸,晉城的運輸線計劃將徹底泡湯。而他不但攀不上趙家這根高枝,甚至還會被趕出晉城,灰溜溜的逃回這個小縣城。
“語凝……”他忽然軟了語氣,“童童和昭昭不能沒有爸爸……我知道錯了,你讓我見見孩子……”
蘇語凝將磁帶放回櫃台,指尖摩挲著玻璃台麵的裂痕:“你配提孩子?”
她突然抓起擴音器,清亮的聲音響徹整條春水巷,“各位鄉親做個見證!這男人為攀高枝拋妻棄子,現在又想來搶我的血汗錢!”
人群頓時炸開鍋。
“畜生!”賣豆腐的王大娘抄起扁擔,“我閨女就是被這種陳世美害的!去年跟著個城裏人跑了,現在娃都快餓死了!”
穿工裝的漢子們圍成圈,將陸長青堵在牆角。
顧清淮退到陰影處,目光掃過蘇語凝攥緊的拳頭。她脊梁筆直,看向陸長青的眼神沒有怨恨,隻是有著他看不明白的憐憫。
她在可憐陸長青?
陸長青為了攀上趙家拋妻棄子,看起來她才是需要被可憐的那個,可她為什麽要可憐他?
“滾出湖城!”不知誰喊了一句。
爛菜葉伴著唾沫砸向陸長青,一顆臭雞蛋在他肩頭炸開,黃濁的蛋液順著西裝淌下,他好不容易才擠開人群逃出了春水巷。
而當他蜷縮在回村的牛車上時,褲兜裏僅剩三毛錢。
車軲轆碾過碎石路的顛簸讓他忍不住悶哼出聲,後腰被不知被誰踹了一腳的淤青火辣辣地疼。趕車的老漢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忽然回頭啐了一口:“呸!陳世美!”
陸家老宅的煤油燈昏黃如豆,李素華捧著兒子青紫的臉哭嚎:“天殺的小賤人!我這就去撕了她!”
她抄起灶台上的菜刀就要往外衝,被陸國光一煙杆敲在手背上。
“閉嘴!”陸國光砸了砸旱煙杆,“現在全縣城都盯著咱家,你去鬧事是想讓長青蹲大獄?”
他蹲在門檻上吧嗒旱煙,渾濁的眼珠子在煙霧裏轉得飛快,“蘇語凝現在可是縣裏的紅人,三個店日進鬥金……她帶著兩個娃,大夥同情她,都向著她說話……”
屋簷下的蛛網在風中搖晃,陸長青盯著晃動的影子,突然啞聲道:“爹,蘇語凝的餐館……”
父子倆對視的瞬間,陸國光渾濁的老眼裏閃過精光。
他從床底摸出個陶罐,倒出半把發黴的巴豆:“村東頭劉瘸子欠著咱家三鬥米……”
和陸家低沉的氣氛不同,蘇家人熱情高漲。
餐館開業的第一天,營業額有九十六塊五,那可比一個高級工的工資都搞高。
家具店訂貨的單子寫滿了整整十頁,現在小半個縣城的木匠都在給蘇記家具店幹活。和家具廠流水線出來的家具相比,大家還是更鍾情手工打造的。
蘇家人以為陸長青到音像店鬧了一番後,還會來快餐店鬧,但第二天卻平平靜靜,除了營業額破百外,沒有別的事發生。
這日中午十一點的時候,蘇語凝正在收銀台前快速撥動算盤。
玻璃櫃台上擺著三摞鋁製飯盒,正等著送往百貨商場。
店裏新請的幫工張阿姨正往菜籃子裏裝飯盒,突然“咦”了一聲:“今天百貨商場要了二十份盒飯?昨天不是十份?”
“說是新調來一批裝卸工。”蘇語凝頭也不抬的回道。
張阿姨沒有再多問,反正她工錢是按照盒飯的數量算的。除了每天一塊錢的基本工資外,送一份盒飯,就加半毛錢。
這二十份盒飯,她到手就能有一塊。
昨天她總共送了五十份盒飯,光是送飯就能有兩塊五。
工資是日結的,昨天晚上回家時,她拿著三塊五的票子給家裏男人看時,把那臭男人震驚得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照這樣算下去,一個月到手的工資就有一百零五塊。
這豈不是比廠子裏工人的工資還高?
想到這裏,張阿姨幹活就特別用心。送飯時更是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摔了,那可就斷了財路。
馬上就要進入九月,但中午時分的陽光還是火辣。
張阿姨提著菜籃子經過樹蔭時,前麵的石板路上不知何時多了個坑,她一不留神就踩了進去。
“這裏什麽時候多了個坑的?”
她彎腰撿鞋的功夫,斜刺裏竄出個穿灰布衫的年輕人,伸手就去提她手裏的菜籃子:“同誌,我幫您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