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離歌複撥思君意,巧匠重鑄舐犢情 第七卷第十七章:王勁威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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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春堂,一個很常見的藥材鋪的名字。
    “去去去,早有人打過招呼了,不賣不賣,快些出去。”夥計不耐煩的聲音自店內響起,隨後一個高大的身影被推出門外。
    夥計雙臂一振,王勁威險些跌了一個踉蹌,他尷尬的站在回春堂的門口,手腳都好似生了刺一般,放在哪裏都顯得多餘。
    就像他自己一樣。
    “唉……”王勁威歎了口氣,搖搖頭轉身離去,可突然他感覺右肩被人一拍,他扭過頭去,卻空無一人,正自疑惑,一道聲音冷不丁從背後響起:
    “擱這兒呢,還在瞎找。”
    “啊!”王勁威被嚇得一個激靈,跳得險些有三尺高,引得路人紛紛側目,待到心神稍安,他才看清了捉弄自己的人:
    “江、江公子,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大白天見鬼了呢。”王勁威拍拍心口,驚魂未定。
    “嘿嘿!你先前說你膽子小我還不怎麽信,這下我才知道,你這個啊,是聽見貓叫骨子酥——膽小……”
    王勁威苦著臉續道:
    “……如鼠。”
    “哈哈哈,”江笑書大笑不止,隨後他拍了拍王勁威肩膀:
    “在這兒弄什麽呢?剛剛看你愁眉苦臉的。”
    王勁威這下臉更像苦瓜了:
    “我……買藥,夥計不賣給我。”
    “又是給錢不賣貨的主兒?他娘的……你們巴郡的人是不是個個都富得流油?送上門的錢都不要?”
    王勁威撓撓頭:
    “倒也不是,隻是我……”
    “好了好了,甭說廢話,你缺什麽藥材,我現在給你弄來。”江笑書看上去好像有些氣憤,打斷了王勁威。
    王勁威聞言,便扳著手指:
    “景天、徐長卿、龍葵、飛蓬、花楹、重樓……”
    “好耳熟啊……我在哪裏聽過這些中藥?”江笑書心中沒來由的嘀咕了一句。
    待到王勁威說完,江笑書點點頭:
    “去後巷那棵柳樹下等我吧。”
    說罷便大踏步走入藥房。
    “但願世間人無病,何惜架上藥生塵”,一進門,江笑書便看到了這句對聯,這時夥計臉色有些陰鬱的迎上來——他方才已見到了江笑書在門口與王勁威竊竊私語,故而心中有些警惕。
    “有事?”夥計上下打量江笑書,有些戒備的開口。
    江笑書眼睛仍望著對聯,手指朝夥計勾了勾。
    那夥計緩步走到江笑書麵前,卻突然足底一軟,“啪!”的一交跌倒在地上。
    那夥計狼狽的起身,心中暗道今天闖了鬼,罵了句格老子,誰知剛走了兩步,又是腰間一酸,再次摔了下去,比上一次還要重幾分。
    那夥計跌坐在地,四處張望,隻見店中隻有自己和江笑書二人,而江笑書始終在看對聯,那自己又怎麽會連摔兩跤?
    夥計再次起身。
    “仙人板板……”
    話音未落,那夥計又狠狠的跌倒在地,這一次比上兩次加起來還重上數倍,直摔得他屁股都要成了八瓣。
    “啊——”夥計大聲呼痛,不住揉搓自己屁股,他此時心知自己連續這樣摔倒,定然是有人搗鬼,便一麵揉屁股,一麵四處張望,可店中又哪有第三個人?
    那夥計思及此處,便看向了江笑書,見江笑書眼睛仍是看著對聯,可嘴角卻不自覺的翹起。
    那夥計火冒三丈,跳起來衝向江笑書:
    “老子就知道是你這個龜……”
    話音戛然而止——江笑書手指一推,鋒利的長劍彈出,恰巧橫在了夥計的頸前。
    江笑書轉過身,滿臉不屑:
    “你是什麽東西?敢這樣跟我說話?”
    那夥計被嚇得不輕,結巴道:
    “你,你又是誰?想幹什麽……”
    “嗯?”江笑書鼻中冷哼一聲:
    “我看你剛剛還沒摔痛。”
    那夥計立刻會意,忙不迭的改口:
    “啊啊啊,這位公子爺,您到小店有何貴幹?”
    江笑書打量藥櫃,桀驁的道:
    “來藥店自然是買藥,難道不買藥買你的命麽?哼,我看你的命也值不了幾個錢。”
    那夥計見江笑書飛揚跋扈的模樣,可偏偏又麵生得緊,心中好生不解,便壯著膽子問道:
    “公子爺怎麽稱呼?”
    江笑書摸出一道官照:
    “睜大眼睛看清楚了,我是武舉人張謙君。你們巴郡張縣令是我親堂哥,我來巴郡訪親,替他辦事,你竟敢如此無禮?誰給你的膽子?”
    那夥計賣藥數年,自然見過不少達官貴人,自然看出江笑書的舉人官照並非偽造,又聽說對方是縣太爺的親戚,立刻便換上一副笑臉:
    “唉,張公子,您為何不早說呢?還和小人開了個小玩笑,險些起了誤會……”
    “少說廢話,景天、徐長卿、龍葵、飛蓬、花楹、重樓……這些藥材,一樣抓一兩,包好了送到縣衙後門去。”江笑書居高臨下的看著夥計,見對方仍自扭扭捏捏,便質問道:
    “還不趕快?”
    那夥計有些小聲的問道:
    “江公子,容小人多嘴,先前在門口和您說話的……”
    江笑書瞪著雙眼,大聲道:
    “我問他藥店怎麽走,他給我指路……怎麽?那是你朋友麽?”
    夥計連連擺手:
    “不不不,隻是……”
    “哦!我明白了,”江笑書恍然大悟:
    “你先前被我摔了幾下,心中記恨,想叫上那個小子打我一頓是吧?哼!你不妨試試看,別看那個小子高大得緊,我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
    “不敢不敢,公子爺誤會了,”那夥計見江笑書確實不認得王勁威,便安下了心,連忙跑去藥櫃抓藥了……
    片刻後,夥計已將藥材包好:
    “張公子,各類藥材各一兩,一共是四兩七錢銀子。”
    江笑書擲出一塊五兩的銀錠,夥計接下,正欲找兌,卻見江笑書瞪眼道:
    “幹什麽幹什麽?本公子打不起賞麽?拿著去!記著,以後本公子常來,給我機靈點兒。”
    “是是是……”夥計接過銀子,喜上眉梢,不住道謝。
    江笑書提起藥材,便轉身離去,走到門口時,他心中默數道:
    “一、二……”
    “公子爺!”那夥計的呼聲此時恰巧傳來,隻見他一溜煙跑到了江笑書麵前,笑著搶過江笑書手中的藥材:
    “送藥這種小事,哪裏用得著您親自動手?小人腳程快,替您走一遭吧。”
    看來他還是不放心江笑書,怕江笑書買了藥材轉手拿給王勁威。
    江笑書嘴角一翹,坦然的遞過藥材:
    “哼!小子倒還有心得緊,拿去吧,到了後門,交給衙役就好了。不要多嘴,明白麽?”
    “得勒!”
    一炷香後,後巷柳樹旁。
    “這……”王勁威目瞪口呆的看著滿滿一提藥材,心中欣喜萬分:
    “江公子?他們怎麽願意賣給你的?”
    “哈哈哈哈……”江笑書得意的大笑,隨後便將自己假裝脾氣暴躁的權貴“張謙君”,唬得夥計戰戰兢兢,隨後又逢場作戲、恩威並施,騙得對方乖乖抓藥的事說了。
    “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江公子你為什麽要用張謙君這個假身份?”
    “嗯……這是江湖中的手段,就不便細說了。”江笑書心虛的撓了撓臉。
    王勁威也不追問,可是他仍是疑道:
    “那這藥此刻應該在他手裏才是,怎麽會……”
    “切!我是什麽人?這些沒有武功的小夥計,我把他內褲偷換成一塊抹布,他都發現不了的。”
    見識過江笑書武藝的王勁威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可隨後他又一拍腦袋:
    “哎喲,壞了。”
    “什麽壞了?”
    “江公子你把藥材偷換了過來,那夥計送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去縣衙,豈不是要吃板子?”
    “不不不,”江笑書得意的彈了彈頭上龍須:
    “他非但不會吃板子,還會被好好的誇讚一番呢。”
    “這……我不明白。”
    “嗨,走著瞧吧。”
    …………
    回春堂夥計走在去往衙門的路上,心中一陣嘀咕:
    “方才那個張舉人好凶狠,一言不合便摔了我好幾跤……唉,不過這也怨我,被王勁威那個龜兒子弄得疑神疑鬼的,見到客人都冷著個臉,這不險些得罪了人家麽……不過張舉人凶是凶了些,但出手倒是闊綽得緊,一下打賞了我好幾錢,嘖嘖嘖,真是不小的數目……嘶,張謙君張謙君,這個名字是不是在哪兒聽過?”
    胡思亂想之際,夥計已望見縣衙的後門,他走上前去,卻被兩個衙役攔住了去路。
    “幹什麽的?”
    “兩位差爺,這是張公子命我送來的,說交給你們二位。”說罷,夥計將已被掉包的藥材遞了過去。
    “什麽張公……”衙役接過藥包,打開看了一眼,便立刻掩上,隨後他換上一張笑臉,拍了拍夥計的肩膀:
    “哈哈,我想起來了,確實有這麽回事,好兄弟,辦事真講究,真是麻煩你啦。”
    “差爺言重了……”夥計受寵若驚,連聲道不敢不敢,可心中卻嘀咕起來——這些當差的平日裏見了老百姓都恨不得抬鼻孔看人,怎麽今天這般客氣?
    夥計離開後,另外一個衙役湊了過來:
    “是什麽東西?這樣高興?”
    拿著藥包的衙役揭開了藥包一角——隻見原本十餘兩重的藥材,已全換成了幾乎等重的白銀,再填充稻草,無論外觀質感,都與原本別無二致。
    “這個張公子,什麽來頭?”
    “管他呢,反正是想求見咱們大人的達官貴人,先打發些小錢給咱們,後麵就是流水般的銀子往縣衙裏送咯……”
    “是啊,管他呢,反正咱們哥倆先得著,到時他親自來拜訪,再通報引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