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來了！”
    陳戟心中駭然。
    白姑娘說得沒錯，疫鬼竟然真的能進書院！
    陳戟盯著疫鬼的時候同時往中庭看去。
    聖人像上依舊湧出絲絲才氣，落在連廊眾癆病人身上洗刷災氣病厄。
    可疫鬼出現後，竟有些壓製不住的征兆。
    第一個撞上疫鬼的人此刻已雙眼發白，嘴唇青紫。
    連那幾個沒有出現病症的現在也吃吃咳嗽，仿佛要咳出肺管子一般。
    疫鬼頗為滿意打量著地上的癆病鬼。
    猙獰的麵色竟露出幾分詭譎的笑意來。
    “妙極，妙極！也不知道是誰想的辦法，把這些癆病鬼聚在一起，倒省的我一家家找上去吸收生氣了。”
    疫鬼說罷，撐著扭曲變形的孤拐撐在地上左右跳躍，落在每人身邊深深吸一口氣。
    人身上便湧出絲絲生氣，蛇一般遊進疫鬼體內。
    疫鬼先前看著明明是個癆病鬼的樣子，此刻猛然進補了生氣，竟鮮活了幾分。
    複在地上跳躍爬行，靈活地卻如同個猴子。
    倒是地上幾個失去生機的癆病人顯出死相來。
    “還有兩個活人，來都來了，也一並留下吧！”
    疫鬼盯著陳戟，揮手送出一道灰黑氣息，蛇一樣遊過來。
    一口咬下。
    卻在陳戟身周一尺外化成煙氣消散。
    “還有寶物？”
    疫鬼眼神錯愕，仔細盯著陳戟，卻是流露出幾分欣喜。
    “還是個入道的修行人？吸收了你的生氣，倒是比這幾個廢物都好得多！”
    話音落下，也不再調動疫病灰氣。
    整個鬼直撲向陳戟。
    這次便於剛才完全不同，連陳戟在路上遇到的兩隻鬼也不一樣。
    還隔著數步，便已經感受到一股災氣襲來，整個人頭暈昏沉開始乏力。
    地上躺著的癆病鬼也開始咳嗽。
    聲音仿佛帶著旁的作用，穿透陳戟的耳朵，從心裏生出想要咳嗽的衝動。
    “咳咳！”
    陳戟咳嗽出聲，聲音很輕，卻覺得整個心肺都好似有人扯著往外拉一般。
    再忍便完全忍不住，咳嗽個不停。
    “這便是疫鬼的威力麽？果然是能和天狐打交道的鬼怪，僅僅是一個影子都如此強大。”
    陳戟一陣恍惚，目光沉淪。
    恰此時。
    槐前輩贈與的葉片微微冰涼，渡來一道清氣。
    白姑娘贈與的古錢也發出錚鳴，如黃鍾大呂聲回蕩在陳戟腦海。
    陳戟眼神瞬間便清明了幾分。
    心中也無比了然。
    “不過是疫鬼的異象罷了。”
    “連凡人守衛都知道，是鬼就怕心中正念，童子尚可驅鬼，自己有術法，又在書院，有聖人才氣加持，如何能怕一隻疫鬼？”
    “控火、開壁、拘魂，都是手段！”
    於是陳戟強忍住想咳嗽的念頭，死死盯著疫鬼，凝神想著正午熾熱的陽光。
    隻等疫鬼衝到自己身旁不足二尺的位置，張口噴出一道火氣。
    心中火氣本就熾熱，又存心想了許久的太陽。
    陳戟這一口火噴出竟是比先前的火龍足足粗壯了一圈，出口後更是隱隱有龍嘯聲響起。
    疫鬼突然見到火龍也愣在空中。
    還要反應躲避，卻已來不及。
    陳戟控著火龍直接撞上疫鬼的鬼影，又化龍為繩捆住疫鬼燃燒。
    空氣中都彌漫出一股腐臭陰濕的味道。
    “啊！”
    疫鬼在火中發出哀嚎，渾濁的眼珠從眼眶流出，融蠟一般顫栗，渾身的疫氣都淡薄了許多。
    “你是誰？竟會如此手段？”
    陳戟默不作聲，捏起劍指施展拘魂術。
    反派死於話多，他也要少解釋，萬事等確定抓住再說。
    “還要拘魂？莫不是真要置我於死地！”
    疫鬼感受到陳戟的拘魂術，臉上終於顯出幾分恐慌。
    可等術法加身，便察覺到這術法並不是那麽強勢，隻能影響他的行動，並不能完全拘了他。
    又猙獰大笑。
    “學術不精，還敢學人除鬼？給我死！”
    疫鬼看向地上癆病鬼猛吸一口生氣。
    原本隻是遊絲的生氣忽地壯大到手指粗細，隻是那幾個還能挺著的人此刻生機流逝，已經去了九成性命。
    至於第一個撞見疫鬼的，此刻竟是毫無氣息，與死無異。
    疫鬼得了生機補充竟是砰的炸開身形，分成五份掙脫火龍束縛後鑽進近的幾個癆病鬼身體。
    眨眼功夫。
    幾道將死的身影竟是直挺挺站了起來。
    麵色一片鐵青，已不似活人，卻偏偏行動迅速，翻出連廊按照五行方位圍住陳戟。
    鐵青的臉上浮現出表情，或喜或悲或怒或嗔……
    “本來不打算動用這招。”
    “既然你找死。”
    “那就正好試試看這術法的威力！”
    五個癆病鬼好似同時開口，又分別張嘴。
    五張臉，低聲念叨起咒語，同時仰起脖子似乎呼吸著什麽。
    陳戟壓根沒聽清疫鬼在念什麽。
    隻見有鬼呼吸一次，身上便湧出一道黑氣逼向自己，黑氣入體，自己體內便少一分生機。
    竟是以災疫之氣換掉自己生機，完全無法防備。
    好恐怖的手段！
    他分明有一種感受。
    若是再讓五鬼施展下去，自己真的要死在這裏，偏偏沒有感受到任何術法波動。
    陳戟總算明白為何白姑娘說這是詛咒。
    不過陳戟能察覺，白姑娘也發現問題。
    眼神一冷，抬手也施展開拘魂術。
    “敢傷我族先生，收！”
    卻與陳戟那般拘魂術不太一樣。
    白姑娘這手竟是如同陸判在陰司中施展出來的那般，在書院上方化成巨掌，提線木偶一樣提住五個癆病鬼。
    略一發力，竟是從他們身上扯出灰色虛影。
    “還有高人？”
    疫鬼表情終於驚恐，頓時連癆病鬼換出的生機都顧不上吸收，抽身合在一起對抗著白姑娘的拘魂術朝書院外鑽去。
    “還想走？”
    白姑娘冷冷加大力度握掌，不忘抽身看向聖人像行禮。
    “晚狐冒瀆聖聽，今有疫鬼作祟鄉裏，手段非凡，幸已入書院，還請聖人出手困住疫鬼，莫使逃脫！”
    “善！”
    書院內隱隱響起一聲回應。
    接著聖人像便鼓動著散發出無窮青氣籠罩住書院，連空中都回蕩著誦讀經典的聲音。
    疫鬼化身一頭撞上書院牆壁，卻是如銅牆鐵壁一般無法穿行。
    回首看去。
    才氣已如牢籠困住書院。
    “你是狐妖？”
    疫鬼麵色驚怒。
    “你一個狐妖，如何敢請聖人垂憐？不怕連你一起收了不成？”
    “嗬。”
    白姑娘輕笑不語，隻是拿出方才做好的茅草小人，手中捏起法訣清誦。
    “上應三魂，下攝七魄，泰山娘娘急急如律令攝！”
    咒令誦完，空中逃竄的疫鬼竟是失了全部力氣一般再也抵擋不住拘魂術，身形縮小著化成黑影鑽進茅草小人。
    “啪！”
    隻等最後一點黑氣鑽入。
    白姑娘立刻拿出三根竹釘釘在茅草人身上，這才長出一口氣。
    “好了，拘住它了。”
    接著再向聖人像行禮，恭請聖人收了神通。
    於是空中才氣緩緩回收，又顯出月朗風清的景象。
    陳戟怔怔望著白姑娘，又看向聖人像，才知道原來鬥法竟然還有如此手段……
    卻是先問出與疫鬼一般的問題。
    “白姑娘如何不怕聖人？”
    說完又覺得自己犯蠢的厲害，白姑娘已經在書院中停留了許久，若是怕，早該怕了。
    白姑娘微微一笑。
    “我也是學聖人經典入過狐學的，算是狐秀才，如何會怕聖人？當恭敬才是。”
    又恭敬行禮，才看向陳戟。
    “先生可還有不適？”
    陳戟感受著自己體內的生機，好像又回來了許多，於是搖搖頭。
    “沒有了。”
    “那便好了，該看看他們了。”
    白姑娘俯身重新查看起幾個疫鬼附身的癆病鬼。
    “還好提前塞了丹藥護住心脈，此刻將死，倒也不至於徹底死了，回去用溫補藥養個半年，應當也能恢複。”
    再看第一個衝撞疫鬼的人，白姑娘伸手在他心脈處點了幾下。
    那人便猛然咳嗽著噴出一口黑血，終於是有了微弱氣息。
    “這個得久一點，要養一年才行。”
    說完才讓陳戟招呼外麵的守衛進來。
    沒想到聲音落下，便聽到叩門聲和喊話。
    “陳道長，方才聽到裏麵動靜頗大，是已經捉鬼成功了嗎？”
    陳戟開門。
    便看到兩名守衛站在不遠處，翹首以盼，頗為緊張。
    於是請他們進來，又與他們說明情況。
    “疫鬼已經拘在這裏了。”
    白姑娘遞過茅草小人。
    兩名守衛卻不敢接過來，隻是遠遠看著拱拱手。
    “這便不好接了，萬一再放跑疫鬼，可是罪人了。”
    “今晚有勞二位了，我等這便稟告監鎮，應當會請二位見麵。”
    陳戟想著要在此處生活些時間，便點點頭答應下來。
    “那我們兄弟先喊人送這些人回去，等明日再來請陳道長和白姑娘。”
    “也好。”
    陳戟點點頭，卻見兩人還不離開，似有話要問。
    “還有何事？”
    “想問問道長，疫鬼已拘，日後是不是不會再有癆病鬼作祟了？要與監鎮說明，該問個清楚的。”
    “不好說。”
    白姑娘微微搖頭。
    “疫鬼頗為罕見，鎮上這隻似乎也不是完全的疫鬼，像是有人得了殘魂蓄養而成，還是要小心謹慎。”
    “如此啊，吾等知曉了。”
    兩人喜色暗淡，又歎口氣，感慨人世多艱，這才拱拱手離去。
    陳戟也和白姑娘出門朝草藥鋪走去。
    從仙台山下來走了一路，還未休息又經曆了這般凶險的事情，確實也感到累了。
    也該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