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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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優雅地彎腰伸手,華麗麗展示著木櫃裏的東西:“小少爺,喜歡嗎?”
很快,他就尬住了。
因為整場表演,隻有他在“激情滿滿”。
而他的表演道具,是需要糊滿馬賽克的;唯一的觀眾,是瞠目結舌呆愣不語的;房間裏的氛圍,是沉默古怪又尷尬的。
管家本以為自己唯一讀不懂心思的人是顧熠闌。
但現在他發現,他也同樣猜不透蘇澤歲在想些什麽。
倒不是少年有多擅長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而是因為——他的情緒實在是太割裂了。
哭和笑,傷心與開心,都太割裂了。隨時到來,即刻消失,不像正常人那麽循序漸進、有跡可循。
有時候他甚至覺得少年隻是身體在哭,而靈魂在外麵飄。
於是,他又開始試探了——
“小少爺,你知道嗎?顧先生是很可怕的主r……人類,”一個口誤,緊急轉彎。
“你要是跟他結婚,他會用這些道具,把你捆在他的身邊,關進金絲籠,讓你永遠都擺脫不了他的控製,甚至一輩子出不了房門。”
說著說著,他就發現蘇澤歲眼中又開始發光,像是藏在眸子裏的滿天星辰一顆顆亮了起來。
管家鬆了一口氣。
……看來猜對了。
“小少爺過來看看嗎?”管家又道。
他信心滿滿,但卻發現,當蘇澤歲視線移到櫃子中時,那晶亮的眼眸,又升起了不解和抗拒。
一道靈光閃過,管家頓時福至心靈:“別擔心小少爺,這些東西是顧先生買的,他也喜歡。”
他不會覺得你奇怪。
果不其然,在他說完這句話後,蘇澤歲終於從床上慢吞吞挪了下來,走到了木櫃前。
管家為自己的英明而驕傲。
當看到蘇澤歲伸手愛撫起櫃子裏的狗耳朵,就像摸小狗狗那樣自然,他心中更加欣慰了。
讓蘇澤歲看這些東西,一方麵,可以讓他更喜歡顧老板;另一方麵,也能讓顧老板相信小少爺是懂事聽話、在控製範圍內的,會更容易放下戒心。
而憑小狗狗撒嬌賣萌的可愛形象,更會是事半功倍,說不定顧老板看一眼就直接心軟了。
蘇澤歲看不懂那些奇奇怪怪的皮帶和鏈條,但他喜歡毛茸茸的東西。
他小手撫摸著的狗狗耳朵形狀圓潤,沒有皮毛的地方粉紅粉紅的,毛發也蓬鬆而細膩,輕盈地在指尖劃動,讓他心裏軟綿綿的。
這應該是某種扮演小動物的遊戲。
他以前聽說過,好像叫什麽sy,有很多人喜歡。
蘇澤歲把幾個扮演道具都拿了出來。
狗狗耳朵和狗爪爪他都能看懂,可卻琢磨不透那個形狀奇怪的狗尾巴。
——以他學習“力學”多年的經驗來說,如果要佩戴尾巴,會找不到很好的著力點來固定。
就在蘇澤歲繃著小臉,對其形狀進行了一頓受力分析後,毛茸茸的尾巴突然被管家紅著老臉拿走了:“小少爺,這個先別用。我、我去收起來。”
說完,他撒腿跑到其他櫃子前,一堆翻藏,不知道把狗尾巴收到了哪個不搬家就不會發現的角落裏。
藏完一轉身,他就發現蘇澤歲正目不轉睛看著他。
“想要兔。”少年道。
“什麽?!!”管家一驚,後悔藏東西藏晚了,讓蘇澤歲tsd到犯惡心地要吐了,急忙補救道:“小少爺千萬別吐櫃子裏,我扶你去廁所!都怪我!”
蘇澤歲困惑地皺起小臉,舉起雙手,在頭頂上比了兩個“2”,嗓音乖軟道:“兔。”
管家動作一頓,然後倏地鬆了口氣。
原來是這個兔。小少年還真是喜歡兔子哈哈。
管家不是很懂艾斯愛慕,不知道遊戲裏有哪些小動物,隻能道:“小少爺,你先將就一下。等你跟顧先生結婚了,你想要什麽生物他都會給你買的。”
蘇澤歲懂事地點點頭,拿起櫃子裏的狗耳朵發箍,就將其戴在了乖軟的烏發間,甚至還晃了晃頭,讓小耳朵也搖了起來。
狗爪爪是那種全包式的,戴上了就沒法抓握東西。
所以蘇澤歲先翻了翻別的東西。
櫃子裏還有一個牽引鏈。
一扯金絲鏈條,後麵的皮質項圈就猛地縮緊,讓人光是看看,都覺得呼吸困難。
他拿起牽引繩,在自己脖頸處比對了一下,似是覺得這是角色扮演配套的遛狗繩。
蘇澤歲動作自然,毫無心裏障礙。但站一旁的管家,卻覺得喘不上來氣的人是他。
眼前的少年皮膚白皙細膩,修長的脖頸更像是冬日裏的一捧雪,和純黑色的皮質項圈搭配在一起,就像天使於人間淪陷,在純潔與欲望中掙紮,完全不方便想象,簡直犯規。
管家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腰杆子挺出了正直的味道,趁老板不在使勁甩鍋:“這些都是顧先生喜歡的東西。”
而小少年也喜歡。
所以他們倆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蘇澤歲對鏈條無感,他不喜歡黑色,所以沒有拿牽引繩,隻拿了裝扮成可愛小狗狗的耳朵和爪爪。
“小少爺你先自己試試。等顧先生回來,我給你發信息,你再穿給他看。”管家感覺自己要撐不住了,隨便找了個借口就逃走了。
……
顧熠闌是晚上七點回來的。
蘇澤歲得了管家的通風報信,立刻放下了正在學的競賽網課,戴上sy的道具。
他坐到了床上,白細的胳膊撐在腿間,漂亮的眼眸耷拉著,努力扮演一隻可愛的、坐著的小狗。
根據他依稀的記憶,這個叫……“還原角色”。
在蘇澤歲的認知中,顧熠闌今天被壞人亂了心情,自己陪他玩sy,還原他喜歡的角色,讓他開心起來,也算是提高好感第二式中的內容。
於是,顧熠闌進門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少年端坐在床上,順著開門聲而轉頭。
那鴉羽般濃密的睫毛輕輕抬起,烏發間毛茸茸的耳朵輕微地動了一下。在看到他的第一時間,就彎起了動人的眉眼。
視線順著少年單薄的身形向下,那兩隻撐在大腿中間的軟萌爪爪也格外顯眼。
顧熠闌腳步微不可察地一頓,眼中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在那漆黑如墨的眸子中格外難辨。
但他太習慣隱藏自己的情緒了,這些細微的反應都一瞬即逝。
顧熠闌走到床前,微微眯眼,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床上的少年,不知喜怒。
跟在他身後的管家看到了乖巧的少年,忍不住在心裏感慨:瞧,多可愛,多惹人心憐啊!看來這招用對了。
但出乎管家意料的是,房間裏的氛圍卻不像他想的那麽曖昧。
床上床前的兩人都長久地沒說話,像是一種無聲地對峙。誰先開口,誰就落了下風。
沉默的氣氛越來越劍拔弩張,就在管家都在考慮要不自己做第一個說話的出頭鳥時,那床上的少年終於微微張開的軟唇,像是深思熟慮良久,才最終做出了發言決定。
管家欣慰又期待地看著少年,指望著他來打破僵局,就隻見那軟唇微啟,怯生生地小聲道:“汪汪。”
管家:???
原來一直不說話是因為入戲太深了?真把自己當小狗了??
但這簡單的兩聲卻有奇效,顧老板挑了挑眉梢,微微繃緊的脊背也放鬆了些,像是進入了鬆弛狀態的野狼。
他把少年上下掃了一遍,確保視線中沒有出現“小狗尾巴”之類的東西後,才悠悠地開口:“在玩什麽?”
少年清澈的眸子裏映著他頎長的身影,聞言,裏麵又添了幾分苦惱,像是在糾結要不要違背角色、說人話。
許久,他才輕聲道:“小狗。”
“你嗎?”顧熠闌問道。
蘇澤歲長睫撲閃著眨了兩下,然後開心地點了點頭。
“現在玩完了嗎?”顧熠闌對此未作評價,而是轉身,朝著某個櫃子走去,“玩完了就把東西摘了,靠在床頭,閉眼。”
蘇澤歲自動忽略他的前半句話,想象自己是一隻半躺著的小狗,靠在了軟綿的枕頭上,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他聽到了翻東西的聲音,感受到了顧熠闌的腳步聲在逐漸靠近。緊接著,隨著“噗噗”兩聲,就感覺膝蓋一涼。
他本能地想要睜開眼睛,但想到顧熠闌的話,還是緊緊閉住,沒有睜眼。
膝蓋涼了幾次,他才聽見男人道:“好了,可以睜開了。”
蘇澤歲將眼睛眯開一條縫,就看見顧熠闌正將收拾好的醫療箱放回到櫃子裏,而他的膝蓋的淤青處有些濕漉漉的。
原來剛才聽到的“噗噗”聲是藥物噴霧的聲音。
蘇澤歲來不及構思感謝的話,就見顧熠闌把手銬鑰匙丟了過來,道:“收拾一下,下樓看電視。”
蘇澤歲:!
補藥、補藥在那麽多人類中看電視嗚。
顧熠闌走到門口,半倚在門框上,雙手環胸地等著他,帶著催促意味,壓迫感極強。在他的親自監督下,顯然這件事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更何況蘇澤歲早上已經違背了一次時間表,他很不好意思,再不願也隻能乖乖接受。
因為要見到很多人類了,剛才故意裝聾沒摘下的小狗道具,被他三兩下取下。他利索地穿上小兔拖鞋,啪嗒啪嗒跑到了顧熠闌麵前。
“走吧。”顧熠闌放下手臂,落後少年半步地朝客廳走去。
因為這回大老板在場,員工們都不敢造次,投影上老老實實地播放著新聞聯播,枯燥乏味,讓傭人們昏昏欲睡。
和上次一樣,蘇澤歲還是縮在所有椅子的最後一排,身體抖啊抖,長睫顫啊顫。
唯一的區別,就是顧熠闌始終坐在他身邊。
人類陌生的身體,隱約的呼吸聲,都會讓蘇澤歲胸悶氣短、喘不上氣。
他實在難受得不行了,就偷偷摸出手機,架在麵前的小桌板上,悄悄地放起了競賽網課。
因為於他而言,上網課的時間是總是過得飛快。
他希望一眨眼,就能結束這段痛苦的、周圍滿是陌生人的行程。
但由於他實在他害怕了,就算是喜歡的競賽網課,也收效甚微。看了半天,知識都不進腦。
就在此時,他的手機上彈出了一個未讀消息——
【陌生人。的私信:你在害怕?】
完全被說中的蘇澤歲呼吸一滯,感覺心髒驟停了一下。
自從上次那個帖子火了之後,就常有人私信他。他很社恐,把a乎開了消息免打擾。之後,上麵很多的信息都會被篩掉,隻有少數私信會透過大網彈出來。
現在這條突如其來的私信,突破免打擾彈出,又精確地說中了他的心情,有種神秘的玄學感。
蘇澤歲握著手機,沒回消息,下意識向身邊的男人看去。
或許是他的目光太過直白和熾熱,顧熠闌也側首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隨即又無所謂地收回,重新落在正前方的投影上,一絲不苟地看著上麵播報的新聞。
顧先生對待時間表很認真,目不斜視,應該連他在偷偷看網課都沒發現,更不會知道他收到了陌生人的私信。
整個客廳裏應該隻有他在小心摸魚。
蘇澤歲一邊放下心來,一邊又有些心虛,因為顧熠闌說過很多遍,不希望他跟別人說話。
但憋了一會,好奇心還是戰勝了理智,不知世事險惡的他疑惑地問——
【用戶1947296:你是怎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