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知道你過得不好,我就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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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秋雨過後,溫故幾人又等待了一天,待路麵幹些了,才再次出發。
    建造臨時雨棚的粗布,放在外麵經曆過風雨,有許多樹葉雜草和泥點,不知道有沒有沾上邪氣,他們不會再回收。
    如今形勢特殊,想要再使用必須要仔細清洗晾曬。但他們並沒有那麽多時間和精力耗費在這上麵。
    再說了,他們車上還囤了些物資,不缺這點布。
    即便如此,普通農家出身的小劉,還是忍不住可惜。
    這麽大一塊布!
    若是以前,能帶回去做多少東西啊!
    不舍歸不舍,但他知道怎麽選是對的。同時又生起憂心:
    米糧會漸漸吃完,布料也會隨著使用而變得破爛,很多時候還是一次性的,吃了,用了,就沒了。
    等這些物品都用完之後,該怎麽辦?
    他們北上過程中,沿途可以不斷收集,但以後呢?
    世道亂了,還有人種地,有人織布嗎?
    以後到了北地落腳安身,沒食物吃,沒布匹用怎麽辦?
    尤其是食物!
    因為心中一直有這種憂慮,每次到達一個休息點的時候,小劉就會重點搜尋能吃的東西。
    多囤一些,心裏才能好受。
    再次啟程,隊伍就增加到八個人了。
    一輛驢車,一輛騾車。
    因裝的物資比較多,除了三個小孩一直待在車裏,另外五個人都是換著休息。
    走累了才去車上歇歇。
    周縣尉本人的體質很強,但有傷在身,還沒有痊愈,在車上歇的時間多些。
    另一位坐車時間更久的是溫故。也是這個小團隊裏公認的體質文弱型,大家都無異議。
    要不是溫故主動表示要多走一走鍛煉體力,即便他在驢車上待時間更久一點,大家也不會說他。
    書生嘛,正常。
    也就青一道長暗地裏撇撇嘴。
    他其實不在乎溫故是走路還是坐車,他在乎的是其他人對溫故的態度,這其實就是對身份重要性的認同和妥協。
    在這些人心裏,溫故的重要性要大於他這個道長。
    青一道長心中暗暗憋著氣:等到達北地了……
    溫故對青一道長的心理其實也猜到一點點。
    道長是一個純粹的人,北上就是奔著名利去的!
    挺好,有才華,有進取心!
    這樣的人,幹起活來特別溜!
    溫故看著筆記本上的地圖,問周山:
    “周縣尉可知道,哪裏能尋到甲胄?鐵匠也行。”
    說到甲胄,周山也愁。
    甲胄主要由官方製造發放,統一調配。
    他們這片地界上多年無戰事,朝廷對鐵甲又管得嚴,以前縣衙裏能配備甲胄的,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
    這身裝備也使用多年,沒新的可以更換。世道亂起來,消耗就更厲害了,自己修修補補,如今身上穿的都成了拚接款。
    手藝不行,瞧著磕磣。
    周縣尉苦澀道:“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們這窮鄉僻壤……等等!”
    他突然想到一個地方。
    “咱們棠縣西北方向有個小鎮,三麵環山,一麵臨河,那裏河岸開闊,有個天然渡口,來往行船經常在那裏停靠補給。”
    交易活躍,來往人員複雜,事情也比較多,以前周縣尉經常帶人往那邊走。嗯,那邊富戶們招待也挺好的。
    “其實那裏地方不大,但位置有優勢,鎮上的人也較為富裕。臨近渡口位置還建了幾個倉庫。”
    溫故一聽就明白,那小鎮就是一個河運中途補給站。
    他問:“那裏靠河,鎮民接觸河水頻繁,是否中邪的可能性也較高?”
    周縣尉卻道:“留在那裏的人中邪可能性較高,但是,咱們這裏還沒亂的時候,渡口那邊就有了消息,說世道要亂起來,鎮上的富戶們先乘船跑了。
    “我之所以知道,也是因為那時候有水匪搶奪鎮上糧店的米糧,有人報官。隻是當時縣城裏也亂,顧不上那邊。”
    溫故明白他的意思:“所以那邊那個小鎮,因地理位置,可以擋住大批外來邪物,鎮上的住戶們又大批逃離,那裏幾乎是空的?”
    周縣尉點點頭:“我不知道那邊還有多少人留下,但根據最後收到的消息,人肯定不多。”
    如果隻是趕路找地方歇腳,他不會建議過去。
    但溫顧問及甲胄,他便想到了那個鎮上的倉庫。
    縣尉的身份讓他知道,那邊時常會有來往水運貨物的商人,暗地裏捎帶一些違禁物品。鐵甲、武器也是其中之一二,數量不會多,但眼下的形勢特殊,如果需要,倒是可以冒險過去看看。
    不過最終做決定的還是溫故。
    溫故心中已有決定,但他還是先走流程,跟幾位隊員分析分析,大家無異議之後,才道:“那就去探一探!”
    小劉想過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弓箭,道長是想看有沒有能用的丹藥耗材。
    溫故拿出筆記本,翻出空白一頁,讓周縣尉描述路線和鎮上情況,他來畫鎮上和渡口的布局圖。
    臨時改道前往渡口小鎮。
    這時候,天空中盤旋的麻團兒發出預警鳴叫。
    隻是普通預警,說明前麵有邪物出現,不多。
    小劉搭上弓箭,看著前方隱隱出現了一個身影。
    隨著越來越近,小劉正要放箭,周縣尉突然道:“且慢!”
    小劉疑惑。
    周縣尉聲音發沉:“這個,以前是我的‘好’兄弟,我來送他一程。”
    他拔出刀,快步朝著那個身影過去。
    距離拉近,對方身形也更清晰。
    這位“好兄弟”在家中行三,家裏條件不好,又有四個親兄弟,他排在中間,爹不疼娘不愛,容易被忽視。
    是周山幫他謀了差事,有了體麵。
    如今,物是人非。
    剛磨的刀,正好。
    周縣尉看著對方手臂上的斑紋。
    這位“好兄弟”變成怪物不久,也就是說,前些天一直是正常的活人狀態。
    現在卻已經是生食血肉的怪物了。
    食物的氣味混雜著酒的味道,起初對麵的邪物還有些遲疑,但隨著越來越近,更清晰地聞到了活人的氣味,它腳步加快,原本如野獸低吼的聲音變得尖銳。
    鋒利的刀刃,揮動時凜凜白光一閃而過,如深秋的寒霜,攜著肅殺之氣。
    野獸的嘯叫驟然銷聲。
    身首分離。
    身體緩緩倒下。
    不遠處溫故看著這邊,對這位基層武官有一個更清晰的判斷。
    身世普通,沒有那些世家武勳的底蘊,更多是在實踐中練出來身法技藝。
    又經曆過一年亂世,顯然斬殺邪物的經驗豐富,下刀精準果決。
    剛才斬出那一刀,周山都沒有被異化的粘稠血液濺在身上。幹幹淨淨的。
    不過周縣尉沒有立刻返回來,而是站在屍首旁邊。
    他看到它身上的另一道外傷。
    周山雖不是仵作,但當了這個縣尉也辦過不少案子,他能看出來,“好兄弟”身上這道不明顯的傷,就是近兩天留的。近距離的,力氣不大,沾有汙血。
    有人刻意做的,就是要這位死!
    “嗬。”
    周山嘲諷一笑。
    他那群“好”兄弟可真有本事啊,沒亂起來的時候,還真難看出某些人是人是鬼。
    再次看向地麵的屍首。
    “以前給你的體麵,我現在親手收回來。”
    周山聲音冷冽。
    “知道你過得不好,我就安心了。”
    想了想,又覺得不夠安心。
    把這位“好”兄弟刀了之後,周山跑回來問道長:“有什麽辦法能讓他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我要讓你連輪回投胎做牲畜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