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血池子裏撈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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沼澤濕地中,一處背風的窪地,火把熊熊。
馮靖猙獰俯視下,秦大順哆哆嗦嗦交待起他的作案過程。
根據秦大順的交代,作案過程其實非常簡單,無非利用兩個翰林修腳之際實施催眠,然後從兩人嘴裏套出了試題,兩個翰林分別叫**和王飛。
馮靖這邊現場審問,狄仁傑則筆走龍蛇迅速記錄在案。
待秦大順簽字畫押後,馮靖這才滿臉邪笑道“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聽到這話,又見他眸含凶光滿臉邪笑,獨眼龍秦大順頓時意會錯了,渾以為“最後一個問題”意味著自己馬上就要死翹翹了
於是他魂飛魄散拚命磕頭,“爺爺饒命啊——爺爺饒命——”
啪——
馮靖一個耳光扇了過去,“住口,爺爺乃當朝太傅國家欽差,豈能隨隨便便奪人性命?”
秦大順頓時停止告饒,“哪您剛才還挖我眼珠?還……還尿我臉……”
“馬勒戈壁!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你要不招就是剛才,你要招了就是現在,懂不懂?”
“懂了……”
“挖你眼珠尿你一臉那是為了破你的邪術,懂嗎?”
“懂了……”
“爺爺問你,既然你會邪術能催眠,為何不用催眠術直接搶劫詐騙,反倒費心巴力的倒賣試題?”
他的問話無論怎麽聽都帶著一股子邪氣,和剛才的挖眼撒尿之舉如出一轍,壓根兒不像一個高級官員能做、能說出來的。
大夥聞言均大吃了一驚,就連秦大順都覺得這個太傅簡直就是個踏馬的江胡亂盜,所以回起話來格外小心。
“因為催眠隻對一部人有用,像大人這種身賦浩然正氣者根本沒用。”
“你跟誰學的催眠術?”
“終南山一個沃教巫師。”
“什麽名字?”
“勃勃連赫。”
“你騙的銀子都藏哪兒了?”
略微遲疑了一下,秦大順扭頭看了一下水中的小島,不甘地哼唧道“那兒。”
馮靖一揮手,幾個府兵箭也似撲進了水中,瞬間從島上提著一個包袱回來。
馮靖掂了掂重量,滿臉邪笑看著秦大順,“謔、差不多有五百多兩!”
秦大順麵如死灰低下頭去,小聲嘀咕道“五百一十六兩。”
“我靠、泥馬一兩都沒花啊!可它現在不是你的了。”
馮靖把銀袋交給了府兵百夫長,“留三百兩給苦主花慶春和船老大兒子,剩餘銀兩給在場的這些弟兄分了!”
“謝太傅恩典!”
在這個時代,人們還無法從礦石中提煉黃金,市麵上流通的黃金大都是金砂熔煉而成,產量很有限。
至於白銀就更少的可憐,因為大中華地區屬於白銀礦產匱乏區,大量白銀都來自西方,是一隊隊的華夏祖先們沿著絲綢之路用瓷器和絲綢換回來的。
按盛唐時代的購買力,二兩白銀夠一個六口之家豐衣足食一年有餘。
一時間,身邊的幾十個府兵激動喊起。
“謝太傅恩典———”
“願太傅世代簪纓公侯萬代———”
………
大理寺三堂會審。
秦大順當場便指認出那兩個泄題的翰林,並準確叫出了他倆的名字———**、王飛。
看到秦大順,兩個翰林恍惚回憶起當時的情景。
當時兩人都喝了些酒,暈暈乎乎中相約著一起洗澡修腳,一旁伺候的修腳匠就是秦大順。
暈暈乎乎中,兩人便扯到了試題,結果被這個秦大順趁虛而入給催了眠,然後一五一十把試題全撂了出來。
末了,兩人舒舒服服呼呼大睡,醒來之後什麽都忘得一幹二淨了。
於是,便惹出了這麽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案來。
案情大白,天後震怒。
秦大順淩遲處死。
**和王飛斬首、棄市。
淮南作弊的十二個考生全部流配,徙三千裏。
淮南道各州刺史,一律罰俸半年引以為戒;
觀察使黃鹿鳴降職留任以觀後效。
唯一獲得獎賞的隻有狄仁傑,因及時發現漏題而功莫大焉,破格遷為禦史大夫,正五品。
因為沒有獎賞馮靖,天後特意玩笑道“功而不賞,曉珤兒該有想法了吧?”
馮靖咧了咧嘴,“有。”
天後莞爾“什麽想法?快告訴我!”
馮靖莊嚴一揖“天後英明天縱亙古未見,有幸能隨侍天後左右,臣已無尚榮耀!賞或不賞皆為天恩。”
“真話?”
“真話!”
天後點頭輕歎“羽林大將軍一職對你來說太屈才了!我一直過意不去。”
“少陵馮氏深受天恩,過意不去的應該是臣。”
略一沉吟,天後大袖一揮,“婉兒,擬旨!”
上官婉兒急忙鋪紙磨墨。
略一沉凝,天後朱唇輕啟,“凡少陵馮氏年滿十六歲之男丁,一律加封為‘七品雲騎尉’,準予在鄉帶俸服役,一俟年滿十七即行補為南北羽林校尉。欽此!”
此乃勳貴子弟才有的待遇!
馮靖頓時感激涕零,撲通一聲深深跪下。
看到他這一舉動,天後皺眉嗔道“今後不許你再這樣了。”
“諾!”
天後伸手扶起他,櫻唇附在他耳邊悄悄道“你都能騎在我背上,跪拜大禮純屬多餘!”
馮靖的俊臉頓時紅到了耳根。
見她(他)倆鬼鬼祟祟竊竊私語,上官鼻子一哼,重重把朱筆拍在了硯台上。
天後黛眉輕皺,“婉兒,你恃寵而驕屢有不敬,再敢如此小心廷杖伺候!”
上官一哆嗦,紅著臉子低下了腦殼。
天後繼續喝斥,“尓乃名門之後,哪兒學的這等小家子氣?”
馮靖見狀急忙打岔,“啟奏天後,臣有急事想要稟報。”
回過頭來,天後已笑顏輕綻,“說吧。”
想想,馮靖道“終南山有沃教傳教者勃勃赫連,善邪術。此次秦大順一案便與他有間接關聯,臣想請天後下旨詳查。”
“邪術?”天後略一沉吟,“就讓狄仁傑秘查吧。”
“諾!”
默了默,她又說道“現在最急的還是淮南道鄉試重啟,不知曉珤兒有何見解。”
“臣以為,應以‘恩科’名目立刻重啟淮南鄉試。重點是,此次恩科試題應由天後親自命題。”
“好!”天後輕輕撫掌,“我正有此意。”
“此乃國家掄才大典,程序上必須正大莊嚴!明日大朝,臣想上一道祈請折,祈請天後為恩科命題。”
“太好了!”說到這兒她停了一下,“曉珤兒簡直太屈才了!”
……
翌日,大朝。
馮靖的祈請折一上,滿朝文武頓覺妙不可言,一時間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瞧瞧人這折子上的,簡直就是一場及時雨嘛!天後若能親自命題,將充分彰顯朝廷對鄉試大典的重視!”
“那可不?淮南剛出了那麽大一檔子糗事,急需朝廷之重大新舉來平息民意。這下好了,天後親自命題,誰敢再營私舞弊?”
“怨不得人家年紀輕輕就當太傅了,不服不行啊!”
當然了,這中間還真有不服之人,“你們都眼紅個毛啊,這道折子明顯就是個雙簧。”
不服者立刻遭到了一片斥聲“看把你能球子的!要不你也上一道高水平折子讓我們開開眼?”
“別說雙簧了,你忒麽能擠出一個蛋黃也中啊!”
大夥越說越下道,不服者頓時被弄得燒雞大窩脖,“老子……老子又不在天後身邊,想雙簧也雙不了啊?”
“艸、你忒麽是拿jb擦屁股,沒廁紙還冒充幹淨人兒!”
天後清冷的聲音緩緩響起,“馮卿之意甚好,朕當從善如流,眾卿以為如何?”
“臣等附議!”
一陣熱烈表態過後,天後的雙手在空中虛虛按了一下,大殿裏頓時安靜下來。
天後道“此次恩科至關重要,決不允再出岔子,否則國法難容!即將新委的淮南觀察使一定要竭盡全力保證大典順利進行,眾卿之中可有願意擔此重任者?”
此言一出,大殿裏頓時寂靜如死,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到。
觀察使是正二品大吏,然卻接近於虛職,若放平時肯定趨之若鶩,但眼下不同,剛出了個淮南泄題案,現在又是天後親自命題,稍有失誤就可能掉了腦袋。
於是乎,二品及以上官員都覺得沒必要冒險入淮。
三品官員則覺得犯不著在血池子裏撈骨頭啃。
而低於三品者則沒資格。
長時間的緘默中,天後失望的眼神從大夥頭上徐徐滑過,大夥的腦殼彎的更低。
天後冷冷再問“有誰願往?”
馮靖昂然出班,“臣願往!”
“好!”天後拍案而起,“疾風知勁草、板蕩見忠臣!加封馮靖為正二品觀察使,以欽差身份主持淮南大考。”
刹那間,馮靖連升三級,從正三品遷為正二品。
馮靖一揖,“謝天後隆恩,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洪亮的聲音在宮闕中嗡嗡回蕩,文武百官的心裏頓時五味雜陳馮靖這貨就是個血池子裏撈骨頭啃的二球,死活不忌!
天後欣然一笑,“每臨大事,馮卿總能沉得下心、穩得起勢、壓得住台麵,由卿主持淮南大考,朕無憂!”
“謝天後嘉勉!”
天後點點頭,冷冷一掃殿下群臣,朗聲說道“此次大考之後,朕將以關內道為試點,將觀察使改設為節度使,先在京畿地區設立節度府衙門,統管關內軍民兩政。”
她的話放在此時此刻說出,便很有點耐人尋味了。
明眼人一眼就可看出,這個節度使就是專門為馮靖而設。
節度使在軍事上等同於大都護,在民政上相當於觀察使,關內道包含京畿及周圍六個州,轄地近千裏擁兵十數萬,地位之尊崇、權勢之高重絕不亞立國初期的秦王李世民。
即便到了現在,各都護府衙門仍由王子們遙領,具體署衙幹活的至少是副都護或著長史,也就是說,馮靖這貨即將等同於王子了!
眼巴巴瞅著這麽大一個烏紗帽啪地砸在了馮靖的腦殼上,在場的許多大臣心裏頓時血流如注。
因為悔恨,不少人甚至把自己的嘴毛撚掉了一把而毫不自知。
更有甚者,則在褲子裏把自己的蛋皮都掐出血泡兒了。
每個人都在心裏咒罵自己的鼠目寸光。
日他姐嘞!關鍵時刻老子怎麽就沒挺身而出?眼瞅著榮華富貴與自己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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