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下了三天三夜。

    何遇除了入定修煉、做飯之外就是給洛青裁、沈雪童講童話故事，《國王的新衣》、《小紅帽》、《灰姑娘》、《青蛙王子》……諸多種種, 聽得沈雪童高興不已。

    雖然洛青裁沒什麽反應, 但就從沒嗬斥他住口來看, 何遇覺得他應該是挺喜歡的。

    大雪停了之後就是漫長的等待, 等待秘境開啟。

    而何遇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沒做——沈書遙的小媳婦他還沒有拐到手。

    他每天依然帶著洛青裁、沈雪童在獸群中衝殺，隻是範圍縮小到以他們居住的山洞為核心, 方圓五百米之內。

    解決完魔獸休息的間隙就站在高處, 看著他與洛青裁兩年前摔落的地方。

    這天，何遇擦拭幹淨天清劍上的血跡，又站在高出超遠處張望著。

    沈雪童蹲著雪地上用手畫著圈, 不解道：“幹爹，爹每天都朝那個方向看, 是在找什麽東西嗎？”

    洛青裁正在調息恢複靈力, 聞言緩緩睜開眼睛，看著一眼何遇的背影, 道：“可能在找你娘。”

    沈雪童天真道：“你娘是什麽，能吃嗎？”

    洛青裁麵無表情：“是你娘。”

    沈雪童滿頭霧水：“所以，到底是你娘還是我娘？”

    何遇腳下一滑, 差點摔倒在地。他咳了一聲，衝沈雪童勾勾手指。沈雪童一下子撲到何遇懷裏，跟猴子似的溜到他背上。

    何遇握著沈雪童肉呼呼的小手，道：“娘就是十月懷胎生下你, 給予你生命的人。”

    沈雪童看著潔白無瑕的雪地, 道：“我娘在這裏嗎？”

    “沒有。”何遇又咳了一聲, “別聽你幹爹亂說，我就是在……看風景。”

    沈雪童道：“這裏的風景不都一樣嗎？”

    何遇幹笑道：“總會有不一樣的風景。”他的話音剛落，就見沈雪童指著遠處，道：“爹，你說的風景是那個嗎？”

    何遇看過去，麵色瞬間凝重起來，他輕聲道：“師弟。”洛青裁已經站到了他身旁。

    遠處狂雪漫天，大地仿佛都在震動，而空中有人禦劍而來。

    何遇低聲道：“獸群暴動了。”

    洛青裁唇角勾了起來：“終於來了。”

    ——獸類的感官總是比人類敏銳，它們此時趕來，看來是感受到了此地將有大變動。

    大地震顫的越來越厲害，幾乎到了站不穩腳跟的地步。

    何遇叮囑道：“小心雪崩。”

    獸群很快衝到近前，何遇踩在飛劍上，從高空向下俯視。

    隻見獸群蜂擁而來，揚起的大雪沉寂後，有人發出驚呼，指著下方說道：“你們看，那些是什麽人？”

    隻見獸群之中，偶有幾個渾身□□的“人”，青麵獠牙，樣貌極其醜陋。

    何遇低聲道：“恐怕不是人。”

    洛青裁道：“魔獸修煉到一定的境界可以幻化成人形，這些東西這麽醜，估計是剛學會化形不久。”

    那人不解道：“可是原形不是更厲害嗎？為何要幻化成人身？你們看他們好像連直立行走都有些困難。”

    何遇道：“這些應該是新的一批剛會化形的魔獸，就和我們一樣。至於為何要化成人形，馬上就會知道答案了。”

    “新的一批？可是聖侖雪山存在了數百年，數百年來難道沒出現一隻大魔？”這句話一出，眾人沉默下來。

    何遇看了一眼懷中滿臉無辜的沈雪童，暗道：“難道雪童就是在這裏誕生的大魔？”

    他們靜靜等待片刻，獸群中越來越多的魔獸掙紮著幻成人形，有的甚至還帶著尾巴。

    大地開始新一輪的顫動，漫天大雪飛降而下。

    站在高處看著雪崩真是一件極為震撼的事情，何遇又往高處掠去，大雪呼嘯著填滿了整個雪穀。

    就在這時，沈雪童虛空中一握，一把冰劍飛了出去。何遇轉身，就見白大業皺著濃密的眉恨恨的看著自己。

    何遇挑眉：“白公子，兩年多不見了，一見麵就喊打喊殺是不是不太好？”

    白大業指著他，道：“我問你，我師兄呢？他說去找你，可是已經快十天了，他還沒有回來。你們把他弄到哪裏去了？”

    “沒弄哪去。”洛青裁道：“死了而已。”

    白大業眼眶瞬間紅了，“死了？你們殺了他？我今天要讓你們償命！”

    洛青裁笑道：“說的對，殺人償命，不過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能力。”

    沈雪童皺著小臉大聲道：“明明是你師兄先動手再先，要不是爹反應快，我們都死在他手裏了。”

    白大業道：“這也不是你們殺人的理由。”

    沈雪童瞪著白大業，道：“蠢貨！”

    “你……”

    沈雪童伸手一指下方從雪中掙紮而出的魔獸：“你看那隻，那是焰熊。焰熊每胎隻產一隻，不是因為它們隻能生一隻，而是它們的孩子在母親腹中的時候就會相互廝殺，最後吃掉對方，最後活下來的隻有一個。”

    “它們是兄弟尚且如此，我們與你師兄非親非故，他要殺我們，我們為什麽不可以殺了他？”

    白大業握劍的手氣得發抖，他吼道：“你是誰？”

    沈雪童嚇了一跳，可憐巴巴的收回了手，趴在何遇肩上不動了。

    何遇怒道：“你嚇到我閨女了！”

    白大業看看何遇，又看看站在一旁的洛青裁，張口結舌道：“你，你們……”

    洛青裁被他詭異的視線一瞟，瞬間怒了：“你什麽你，你連基本的常識都沒有嗎？蠢貨！”

    白大業被他吼的一愣，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卻見半空之中出現了數十個黑洞。

    一名少年道：“秘境開啟了。師傅曾說過，到了一定時間，神女會將雪山之中的秘境入口匯聚到一起，這就是！”

    何遇看著羅列在一起的數十個秘境，幽幽的歎了口氣。

    右手邊第二個，青陽道君的洞府，在那裏，披著男主殼子的他將會有自己的奇遇，肩上也會背負異常沉重的責任。甚至有可能連自己的終身大事也一並辦了。

    何遇突然有些惆悵，倒不是不想扛起責任，而是愁談戀愛的事。

    ——真是一點都不想談戀愛！

    狂風吹得衣袖獵獵作響，眾少年與獸群一樣躁動不安。

    下方的獸群開始蜂擁著往入口湧去，可是接下來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那些未化成人形的魔獸在進入黑洞的瞬間，便被彈飛了出去。

    聖侖雪山存在了數千年，這裏曾是很多修真界大能心儀的地方，他們將自己洞府建在此處，在此處飛升、坐化，很多寶物盡數被埋葬。

    他們留存下來的寶物不僅僅是對人，對魔獸來說也是至寶。

    何遇向雪穀中看去，魔獸烏壓壓一群，愣是沒有見到一個有傾城之貌的白發女子。有的隻是一些醜八怪。

    洛青裁經過何遇身邊的時候，道：“你準備站到什麽時候？”

    何遇看著他決絕的一頭紮進其中一個入口，愣了一下。

    這個遊戲的初衷玩的不就是不確定性？那麽為何知道了故事發展的自己，反而裹足不前？

    遊戲？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何遇又愣了一下。

    他對自己道：“何遇，你口口聲聲對自己說，這就是個‘真實的’世界，可是在你的潛意識裏，你還是把它當成了遊戲，可又不能完全把它當成遊戲。它們混雜在一起，你分不清虛幻與現實。

    那麽，我最後再問你一次，這個世界對你而言，到底是虛幻還是現實，是遊戲還是真實的人生？”

    想到這裏，何遇突然笑了，遊戲人生，是遊戲，也是人生，這又有什麽衝突呢？隻要無愧於心就好了。

    ——我在這裏，這就是真實的世界。努力活下去與檢測BUG難道不都是我的職責所在嗎？又有什麽可糾結的？

    ·

    想通了這一點，何遇輕笑一聲，緊隨著洛青裁躍了進去。

    雙腳接觸到地麵之後，何遇晃了一下，後知後覺道：“對了，我跳的是哪一個？”

    沈雪童道：“第二個。”

    何遇道：“右手邊第二個？”

    沈雪童舉起左手。

    “左手。”何遇掩麵：“跳錯了。”

    沈雪童又舉起了右手，恍然道：“原來這才是右手。”

    何遇：“……”

    順利進入青陽道君的洞府，何遇鬆了口氣。

    璃夢不在就不在吧，隻要在雪山中，總會遇到的，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何遇環顧四周，道：“看見你幹爹了嗎？”

    沈雪童搖了搖頭：“沒有。”

    “跑這麽快。”何遇將沈雪童放下來，不滿道：“竟然不等我們，見麵了好好說說他。”

    何遇邊說邊帶著沈雪童往前走，既然洛青裁和自己進入的是同一個洞府，那麽就不用擔心他會撿到鬼手劍，最終被劍中的邪靈利用他的野心，走上一條不歸路。

    何遇心中鬆了口氣，搖晃著沈雪童的小手，笑道：“走，帶你去挖寶藏。”

    半個時辰後。

    何遇與沈雪童父女兩人分別被一根泛著金光的繩子倒掛在石壁上，地上散落著大大小小的斷箭，天清劍就插在地上。

    沈雪童把身體晃過來蕩過去，他拉住何遇的手，笑道：“爹，好有趣啊。”

    “有趣就好。”何遇隨口應道，伸長手臂去撈天清劍。

    馬失前蹄，避開了所有的箭卻沒有避開這該死的繩子。

    何遇歎氣，若是真的沈書遙在這裏，估計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就在他努力將手伸向天清劍的時候，一道沁人心脾的香風襲來，周圍升起濃霧，隨後一名美豔的女子走了過來，伸出玉手將天清劍拔了出來。

    嬌、媚、入骨，婉、若、鶯啼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公子，這是您的劍？”

    何遇看著這名突然出現的女子，笑了起來：“是呀，姐姐。勞煩這位仙女姐姐把我們放下來吧。”

    “你們？”女子眨著眼睛，看起來懵懂又無辜，“公子，想必是醉了，這裏隻有小女子與公子一個人呀。”

    何遇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姐姐說的對，看來我真的是醉了。”

    女子嬌笑一聲，伸手撫上何遇的臉頰。

    何遇身體一動，悄無聲息的避開了女子的手，忍著全身的雞皮疙瘩笑道：“煩請姐姐將我放下來吧。沈某必有重謝。”

    那女子欺身上前，緩緩笑道：“公子準備如何謝奴家？”

    何遇笑眯眯道：“但凡我有，任憑姐姐拿去。”

    女子眼波流轉，天清劍一揮當真將他放了下來。

    何遇雙腳踩在地麵上，鬆了口氣，那女子欺身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帶著他往前走去。

    穿過濃霧，何遇被那女子推倒在床上。

    “春/宵一刻值千金。”女子舔了舔嘴唇，魅惑道：“公子，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自然是有的。”何遇頷首，吐字十分清晰：“請姑娘自重！”

    那女子一愣，很快笑道：“公子說笑呢。”

    何遇一整衣衫，十分誠懇道：“沒有。”

    女子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道：“小女子是有哪裏不好？入不了公子的眼？”

    “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何遇麵無表情，其實心中正為發出一張好人卡而歡欣不已。

    何遇抽過女子手中的天清劍，道：“告辭。”

    女子泣道：“公子留步。”

    何遇跑得更快了，仿佛身後追著他的不是絕世美女，而是一個厲鬼。

    “爹，爹。”沈雪童的聲音遠遠的飄進識海，何遇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地上，那條捆綁他的繩子就在身旁不遠處。

    沈雪童倒掛在石壁上，見他醒了驚喜道：“爹，你醒了，你怎麽掉下去了？摔得疼嗎？”

    何遇笑道：“沒事，我這就放你下來。”

    父女兩人在原地歇了一會兒，繼續朝前方走去。

    而此時的洛青裁，麵無表情的看著擋在身前搔首弄姿的美人，冷冷的吐出一個字：“滾！”

    女子衣衫半褪，一臉嬌羞與嫵媚，嬌笑著靠近洛青裁，洛青裁眉頭一皺，一劍斬了過去。

    女子尖叫一聲，躺在地上，不多時化為一灘泥土。

    洛青裁看都不看，從那堆塵土上跨了過去。

    就在此時，耳邊傳來桀桀的怪笑聲。

    洛青裁喝道：“誰？”

    那聲音笑道：“小子不錯，下手果決，絲毫不拖泥帶水，過來給本君看看，夠不夠資格做我的徒弟。”

    洛青裁隨著那聲音的指引，來到一處石洞前。

    洛青裁拿過牆壁上的火把矮身進了洞內。

    這是一間煉器室，角落裏擺放著各式各樣的霧氣，還有幾個火爐。

    而房間的正中間有一個已經幹涸的池子，池子上方懸浮著一柄泛著紅光的劍。

    洛青裁舉著火把，看見散落在池子周圍的無數白骨，緩緩笑道：“方才，是你在跟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