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第一百零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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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遇還未來得及回答, 就聽洛青裁心情甚好的補充道:“師兄, 你知道嗎,你快糊了。我坐在這裏都能聞到烤肉的香味。”
何遇卻不管他的嘴欠, 在確認洛青裁平安無事之後,他幾不可聞的鬆了口氣,心中湧起的第一個念頭竟是欣喜。
洛青裁看起來衣物勉強算是整潔, 隻是那頭烏黑的長發被火燎了一些, 看起來有些毛糙怪異。
何遇知道自己的情況並沒有比他好到哪裏去, 有可能比他還要糟糕。畢竟火靈爆炸的時候,他護著洛青裁。
他撐著手臂想要從地上坐起來, 可是一動背上就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嘶嘶的抽著冷氣, 就在這時靠坐在牆壁上的洛青裁起身, 朝他走了過來。
何遇努力抬起頭看他,道:“多謝。”
洛青裁卻沒有將他攙扶起來,而是從袖子裏摸出一個淺藍色的瓷瓶,形狀大小和他送給曹夢啟的那隻一模一樣。
洛青裁緩步走到何遇身後蹲了下來,皺眉看著他背上的傷口。
何遇趴在地上, 下巴放在手背上, 微微側著頭, 洛青裁久久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他不由的有些緊張, 拿不準洛青裁這個小子想要幹什麽。
給自己上藥?那為什麽這麽久沒有動靜?
何遇吃力的轉過頭來, 就見洛青裁手裏捏著一個淺藍色的瓷瓶, 正看著他的傷口沉思。
“師弟?”
“別動。”洛青裁伸手將何遇的頭轉了過去,“我來……”
他輕聲說:“我來給你上藥。”
何遇再次道:“多謝。”
看著老老實實轉過頭去的何遇,洛青裁臉上露出一抹壞笑,握著藍色瓷瓶的向前伸,手一斜,就要將瓶子裏的藥粉灑出來。
就在黑色的藥粉灑向何遇傷口的時候,洛青裁突然閃電般的伸手接住了到處來的黑色藥粉。他麵色複雜的看著何遇的後腦勺,最後將掌心中的藥粉灑在了地麵上。
何遇又想回過頭來看:“這麽久,你在磨蹭什麽?”
話音剛落,突然舒服的哼了一聲,他問:“是什麽東西”
洛青裁問:“感覺怎麽樣?”
“舒服多了。”
“那就好。”洛青裁果斷起身,何遇視線追著他,“你還沒告訴我是什麽呢?這麽好用,以後要常備著。”
洛青裁挑眉看了他一眼:“那你可能要失望了,這是仙靈草的粉末。”
何遇沉默,最後鄭重的又道了一次歉:“對不起,方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洛青裁倒十分大度的擺手,“沒關係 ,畢竟我也不是什麽好人。”
何遇看著他把藥瓶塞進袖中,突然發現那瓷瓶的顏色變了。何遇心中狐疑,剛剛他拿著的是紅色的瓶子?我怎麽記得好像不是這個顏色。
洛青裁見他出神,突然問:“想什麽?”
何遇沒有防備,道:“想你為什麽不趁現在殺了我。”
空氣仿佛靜止了,何遇心道糟糕,自己想事情太入神,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他抬眼看向重新坐回原地的洛青裁,洛青裁也正在看他。
何遇緊張的盯著他,防止洛青裁突然暴起一劍,把他戳個窟窿。
卻不想洛青裁用手撐著下巴,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才緩緩搖頭:“我想過了,直接殺了你,太便宜你了。”
啥?何遇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聽。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何遇想,自己,啊不,是沈書遙和洛青裁現在的梁子已經結的這麽深了嗎?竟然到了“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步?
洛青裁是這個意思嗎?
然而還不待他追問,角落裏就傳來一道痛苦的呼聲,隨後是石塊滾在地上的啪嗒聲響。
隨後一個身穿紫色衣衫的少年撐著雙臂坐了起來,竟是林諾。他滿頭滿臉的血,此時已經幹涸了,上麵籠著一層灰色的石頭碎末,看起來格外可怖滲人。
林諾的一條腿被一塊石頭壓住了,動彈不得。他躺在地上雙手抓著自己的大腿,哀嚎不止。
他本就是紈絝子弟,雖然家族底蘊並不豐厚,但也是被寵著長大的,平時一點小傷小病就無法忍受,更不要說現在斷了一跳腿。
“沈公子,沈公子,幫幫我。”林諾的視線掃過洛青裁,最後落在了趴在地上的何遇身上,一疊聲的叫喚。
“他現在連自己都自顧不暇,哪裏還顧得上你。”洛青裁起身走到一旁,竟從一堆碎石裏抽出一把劍來。
“呶,給你。”他將沒了劍鞘的劍拋給林諾,十分缺德的解說:“自己動手砍了吧。方便快捷。呶,這是止血藥。”
林諾瞪大眼睛看著他,最後嘴巴一癟,竟嚎啕大哭起來。
洛青裁十分不耐的掏了掏耳朵,陰森森的威脅道:“再吵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林諾哭聲當即止住了,因為太匆忙,噎的打了幾個嗝。他用眼睛瞥了一眼洛青裁,就見他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連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直到不打嗝了,才將手放了下來。
既然沒人理會,那就隻能靠自己。林諾一邊哭,一邊吃力的側過身子去扯那把插在腦袋上方的劍。
因為扭轉身體,拉扯到雙腿,他的臉又白了幾分。
因為顧忌洛青裁,他當真是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可是當他將那把劍□□拿在手中的時候,當即哭了出來。
“葉兄,你竟然……先我一步去了。你死的好慘哪。”
啪嗒。
又是一陣碎石滾落的聲音,在林諾身側不遠處,一條手臂抬了起來。
深藍色的衣料上繡著金線,隻是站滿了血汙,髒兮兮的。
林諾瞬間止住了哭泣,驚喜道:“葉兄!”隨後他整個人愣住了,緊接著趴在地上不可抑製的大口嘔吐起來。
——因為被烈火嚴重灼傷,可以見到蒼白的皮膚表層下露出的深紅色血肉,和散落的黑色焦痂,密密麻麻遍布了葉淩寒的左半張臉頰。
而他的右半邊麵頰上,則縱橫交錯著長短不一的傷痕。可能是被砸落下來的尖利的碎石所劃傷留下的痕跡。
葉淩寒整個人現在看起來,就像是剛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可怖又可憐。
哢一聲輕響,一隻保養得益塗著蔻丹的手將藥瓶放在了桌上。
王安將褻衣穿上,悶哼了一聲,他的額上滲出細密的汗水,但還是轉過身握住女人細嫩柔軟的手輕聲道:“不用擔心,這對我來說隻是小傷,過幾日就好了,不礙事的。”
女人蹙起眉頭看著他,片刻後點了點頭。她將手從王安手中抽出來,在一旁的板凳上坐了下來。
王安拎起水壺給她倒了一杯水。
女人把玩著手裏的杯子,看著白色瓷杯中浮浮沉沉的茶葉,道:“下次可千萬不可這麽莽撞了,我知道你關心寒兒,但是這次你真是過分了。寒兒九死一生,回來卻還要接受我們的質疑……”
王安麵色一沉,他一擺手製止了女人的話,顯然此時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女人歎氣:“你還是懷疑他?可他確實是寒兒。他知道寒兒所有的事情,小習慣也和以往一樣。如果他真的是假的,那什麽人如此神通廣大,竟能知道寒兒所有的事情?”
王安一臉若有所思的神色,最後還是道:“這件事我還要想想,我總覺得他有些不對。”
女人被一再否定,心中微慍,她將手中的杯子哢一聲放在了桌子上,道:“我是寒兒的母親,我這個當娘的難道還認不出我的兒子嗎?我說他是寒兒他就是。”
看著王安沉重的臉色,女人語氣柔和下來,道:“你若還是不信,我已命人給……”
王安目光一凝,抬手一掌拍了出去,口中喝道:“什麽人?”
咯吱,門被推開了。
葉淩寒站在門外,燦爛的陽光打在他的身上,使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葉淩寒道:“是我。”聲音嘶啞怪異。
王安目光微沉,隨後起身行禮:“公子。”
葉淩寒卻不理會他,他抬腳邁進房間,又從袖中摸出兩隻精致的小瓷瓶,好像很疑惑的問道:“娘,您怎麽會在這裏?”
葉夫人臉上露出困窘的表情,一時有些支支吾吾起來。
王安在一旁笑道:“公子,夫人是來看王某人的。”
葉夫人忙笑道:“是呀,寒兒,王先生這次犯了錯,但也是關心則亂。娘給先生送些藥。”
葉淩寒好像沒有發現她的不自然,他將兩個藥瓶隨手丟在桌上,下巴微抬,道:“這是金瘡藥,給你的。”
王安一拱手,道:“多謝公子。”他後背的傷應該是挺嚴重的,隻是站了這麽一會兒,臉色又白了一層,但還是強撐著笑道:“王某到葉家六年了,六年來,這還是公子第一次屈尊來到別院。”
他的話中明顯意有所指。葉夫人手一頓,目光緊緊的盯著葉淩寒。
葉淩寒倒是十分坦然,他冷笑一聲,看著王安道:“是呀,以往都是曹夢啟那小子給你送湯送藥,可他不是死了嗎?我手邊沒有其他信任的人可以用,這幾年你得罪的人應該挺多的吧?我生怕隨意找個人給你送藥把你給毒死了,隻能自己過來了。”他話鋒一轉,好像覺得十分有趣似的笑道:“不過話說回來,王先生,你的身體可真弱了,怎麽總是‘生病’呢?”
王安淡然一笑:“公子說的是,王某下次一定注意著些,盡量少受些傷。”
“是少挨些罰才是。”葉淩寒冷嗤一聲,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來,他轉著桌上的茶杯,抬頭對站在一旁渾身不自在的葉夫人道:“娘,您看,曹夢啟死了,我身邊也沒有可以用的人。難道事事都要我親力親為不成?”
葉夫人笑道:“門中弟子你可以挑幾個中意的。”
葉淩寒嗤道:“我才不要那幫廢物。”
葉夫人麵露愁色,歎息一聲道:“是呀,要說資質確實是差了些。唉,耗費了三年時間培養出一個曹夢啟,本以為他能跟著你一輩子,卻不想竟是個短命鬼。真是枉費我花了那麽大的心力去培養他。”
葉淩寒道:“不如再另尋一個?娘,再找一個資質好的吧,和曹夢啟,不,要超過曹夢啟的。”
葉夫人柳眉輕蹙:“這……”
王安道:“公子有所不知。”
葉淩寒側目看他。
王安繼續道:“普通人家孩子稍有資質都被仙家挑走了,如曹夢啟一般天資出眾的苗子更是香餑餑……”
葉淩寒不耐煩的打斷他:“天資出眾?嗬,那曹夢啟怎麽會落在我們手裏?”
葉夫人道:“曹夢啟的情況不一樣。他父母體弱多病,還有一個年幼的妹妹需要照顧,他是家中唯一的勞動力,他若是走了,他的父母、妹妹全部都要餓死。”
葉淩寒繼續把玩著杯子,放在膝蓋上的那隻手卻攥緊了,可他的語調竟是出奇的平靜,他笑道:“天下這麽多人,難道隻有他曹夢啟資質好,身世淒苦?肯定還有更多的好苗子和他一樣。娘,你派人去找,找到了就把人帶回來。”
他眯起眼睛,陰狠道:“若他們真的像曹夢啟的父母一樣腦筋不開竅,那就把他們家一把火燒了,那人無依無靠,一定會對我忠心耿耿,死心塌地,就像曹夢啟那個蠢、貨、一、樣。”
最後一句話簡直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可是話語中卻帶著點點讓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房間內陷入一陣詭異而難堪的沉默,雖然這是事實,但是如此醜惡的事情被這麽光明正大的說出來,葉夫人臉上也有些不好看。
他們沒有否認。
靜默中葉淩寒隱藏在繃帶中的臉繃緊了,他死死咬住牙關,好一會兒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葉夫人張了張口,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葉淩寒笑了一聲,拉著她的手說道:“娘,我騙你玩的,曹夢啟也算是死得其所,您看兒子不是成功的拿到了進入聖侖的資格?”
他活動著手腕,誌得意滿道:“此次聖侖雪山之行,出來之後寒兒一定脫胎換骨了,哪裏還需要別人來保護我?”
他起身將葉夫人按在凳子上,給她揉捏肩膀,意有所指道:“再說,身邊的狗再厲害有什麽用?萬一他哪天發了瘋,對主人刀劍相向,那可怎麽辦?所以本事還是要在自己身上才是最好的。”
王安站在一旁,神色毫無波動,好像完全沒聽出來他的指桑罵槐。
葉夫人臉上也有些赫然,但還是拍著兒子的手道:“聽你爹說你要開始修煉了?你的傷還沒好,也不用急在這一時,再有幾天就要出發出拂雲宗了,抽時間多陪陪娘吧。”
她又有些傷感,抹著眼淚道:“這一去,要三年才能再相見,娘舍不得。”
葉淩寒冷眼看著女人眼中淌下來的眼淚,蜷縮了一下手指,好一會兒才嗯了一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