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兒童圖書館裏看了一上午的書，陳墨又開車帶著小橙子回了家。
    回家吃飯，睡午覺。
    小孩子的生活很規律。
    午後的陽光慷慨地鋪滿了小小的客廳，暖融融的。
    小橙子午睡醒來，活力滿格，像隻上緊了發條的小跳蛙。
    爸爸雖然也總是陪她玩，但是一整天都陪在小橙子身邊的時候一周也就一兩次呢。
    小橙子怎麽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呢！
    她纏著陳墨，大眼睛裏滿是期待的光：“爸爸，我們吹泡泡！吹好大好大的泡泡！”
    “好主意！”陳墨欣然應允。
    臨時起意，所以想買泡泡機已經來不及了，陳墨隻能用廚房裏最樸實的工具。
    一個洗菜的寬口塑料盆，一瓶普通的洗潔精，一小截陳墨從廢棄掃帚上拆下來的塑料軟管。
    陳墨挽起袖子，在盆裏注入清水，小心地倒入洗潔精，用那根軟管耐心地攪動。
    清亮的水麵漸漸泛起細密柔白的泡沫，像冬日初雪堆積在湖麵。
    小橙子迫不及待地蹲在盆邊，小手接過陳墨遞來的軟管圈。
    她鼓起腮幫子，小心翼翼地對著圈裏的薄膜吹氣。
    一個晶瑩剔透的泡泡顫巍巍地誕生了，晃晃悠悠地脫離管圈，飄向空中，在陽光下折射出彩虹般流動的光暈。
    “哇！”小橙子驚喜地叫出聲，眼睛追隨著那個夢幻的泡泡。
    “看爸爸的！”陳墨笑著，拿過另一個軟管圈，手臂在空中劃出一個飽滿的弧線。
    一個巨大無比的泡泡瞬間膨脹開來，輕盈地懸浮著，像一顆墜入凡間的彩色小星球，慢悠悠地飄向窗外。
    “爸爸我們下樓玩吧。”
    “好啊。”
    樓下有一個小花園。
    陳墨和小橙子吹了很多又大又漂亮的泡泡。
    泡泡隨著暖風四處飄散。
    這神奇的景象立刻吸引了小花園裏玩耍的孩子。
    幾個小腦袋好奇地探進院門，眼睛瞪得老大。
    “哇！好大的泡泡！”一個紮羊角辮的小女孩驚呼。
    “叔叔！我也想要吹泡泡！”另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大膽地喊出來。
    小橙子一看來了“觀眾”，頓時來了精神。
    她挺起小胸脯，儼然成了泡泡遊戲的總指揮。
    “排隊排隊！排好隊！一個一個來！爸爸是泡泡機！”她像模像樣地維持秩序，小臉紅撲撲的，聲音脆生生的。
    陳墨忍俊不禁，欣然接受“泡泡機”的任命。
    他不停地製造著巨大的泡泡，如同一架不知疲倦的彩虹製造機。
    孩子們歡呼著，跳躍著，追著那些流光溢彩的泡泡奔跑，小手伸得高高的，試圖戳破它們，笑聲如同銀鈴撒滿了整條小巷。
    陽光穿透泡泡的虹膜，碎裂的光斑跳躍在孩子們仰起的，寫滿純真快樂的笑臉上。
    小橙子穿梭在興奮的小夥伴中間，一會兒指導這個“要輕輕吹”，一會兒又跑去追逐那個飄遠的“彩色小炮彈”，忙得不亦樂乎，額角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小臉卻興奮得通紅。
    陳墨悄悄拿出手機，鏡頭無聲地對準了人群中心那個發號施令的小小身影。
    屏幕裏，小橙子正踮著腳，努力把一個泡泡圈舉得更高些，陽光勾勒出她認真又雀躍的側臉輪廓，幾根柔軟的碎發被汗沾濕，貼在飽滿的額角，眼睛亮得驚人，仿佛盛滿了整個夏天的星光。
    小區裏的王阿姨和張阿姨買菜回來，被這滿院子的彩虹和歡笑吸引，站在單元門樓下看了好一會兒，兩個人的臉上也掛著笑容。
    張阿姨忍不住對王阿姨感歎：“這麽大的泡泡，一定花了不少錢買的玩具，才能吹出來吧？”
    王阿姨搖了搖頭，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暖意：“吹泡泡的玩具能值幾個錢，洗潔精兌水，再加根管子。最貴的‘玩具’啊，”她頓了頓，聲音柔既柔和又帶著羨慕，“是人家爸爸的時間。”
    陳墨的目光越過滿院子跳躍的光影和追逐的身影，落在了那個像小太陽一樣發光的女兒身上。
    他眼底的笑意如同溫潤的潮水，緩緩漾開。
    雖然身後的兩位阿姨說話聲音不大，但陳墨也都聽到了。
    是啊，其實無論是昂貴的玩具還是廉價的玩具都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能不能擠出時間，陪在孩子身邊，陪伴他們玩這些玩具。
    如果隻是買了放在家裏，讓孩子孤獨的玩耍，再昂貴的玩具又有什麽意義呢？
    夕陽西下，將小花園染成一片溫暖的金橘色。
    孩子們被各自家長喚回，喧鬧如同退潮般散去，隻留下滿院漂浮的細碎彩虹泡沫，在暮色裏無聲地閃爍和破滅。
    小橙子玩得小臉紅撲撲，額前的碎發被汗水粘成一縷縷，像剛淋過一場小雨。
    她心滿意足地打了個小小的哈欠，揉了揉眼睛，然後極其自然地朝陳墨伸出兩隻沾著泡泡水，亮晶晶的小手：“爸爸，抱抱。”
    陳墨笑著彎下腰，穩穩地將這玩得精疲力竭的小身體抱進懷裏。
    小橙子立刻像隻找到歸巢的倦鳥，小腦袋沉沉地擱在爸爸寬厚的肩窩裏，呼出的氣息帶著甜甜的奶香和陽光的味道，溫暖地拂過陳墨的頸側。
    陳墨一手托著她，一手輕輕拍著她汗濕的後背。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被夕陽拉得長長的，依偎著穿過安靜下來的小花園。
    晚風輕柔，拂動小橙子紅色碎花連衣裙的裙角，也撩起陳墨額前微汗的碎發。
    他側過頭，臉頰貼著女兒柔軟的發頂，聽著她逐漸變得均勻綿長的呼吸，目光落在院子裏那些尚未消散，仍在暮色餘暉裏反射著最後微光的細小泡泡上。
    那些肥皂泡輕盈地飄蕩，破裂，又無聲地誕生新的。
    在它們短暫而絢爛的生命裏，映照著天空最後的瑰麗色彩。
    陳墨抱著懷中沉甸甸的溫暖，一步一步踏在歸家的青磚小徑上。他心中一片澄澈的安寧，如同被晚風滌淨的天空。
    原來最昂貴的玩具，不過是此刻肩上均勻的呼吸，和懷抱裏這份沉甸甸，毫無保留的依賴與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