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再次隻剩下他們兩人。
    夜漸漸深了，醫院的走廊徹底安靜下來。
    護士來查過一次房，叮囑病人好好休息，又給林雅用了一些有助於安神和緩解腦震蕩症狀的藥。
    藥效上來，林雅的眼皮開始打架，但她還是強撐著看著坐在床邊的陳墨：“陳墨，你也找個位置休息去吧，我這裏一個人可以的。”
    “別說話了，快睡。”陳墨打斷她，聲音很輕但不容置疑，“我就在這裏，哪裏也不去，你安心睡。”
    或許是藥物的作用，或許是陳墨的話語帶來了極大的安全感，林雅終於抵抗不住倦意，沉沉睡去。
    陳墨關掉了大燈，隻留了一盞昏暗的床頭燈。
    燈光柔和地灑在林雅臉上，勾勒出她安靜的睡顏。
    額角的紗布顯得有些突兀，但無損她五官的精致。
    睡著了的她，褪去了明星的光環和平時的那份活潑靈動，更像一個需要被精心嗬護的瓷娃娃。
    陳墨就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著她。
    腦海裏依然會回放那驚險的一幕，但更多的，是這大半年來的點點滴滴。
    林雅陪小橙子玩鬧時開懷大笑的樣子，她在錄音棚裏認真工作的樣子，她偶爾流露出疲憊卻依然對他和小橙子有求必應的樣子……
    還有，她看他時，那雙常常帶著笑意的眼睛裏，滿滿都是他的樣子。
    高野那句“小雅，喜歡你”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的漣漪，至今未曾平息。
    他之前是真的未曾察覺嗎？還是下意識地回避了？
    因為林雅是小橙子的小姨，因為他們之間有著一層看似牢固的“親戚”關係，所以他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她的好，卻從未想過這份“好”的背後可能隱藏著更深的情感。
    直到今晚，她用行動撕開了這層溫情的麵紗，將最赤誠最無畏的心意攤開在他麵前。
    陳墨的心情複雜難言。
    有感動，有震撼，有愧疚，還有一種……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細微的悸動。
    這一夜，陳墨幾乎沒有合眼。
    他時刻注意著林雅的狀況，偶爾幫她掖一下被角，或者在她因為不適而輕輕蹙眉時，下意識地伸手想撫平，又在碰到她之前悄然收回。
    他就這樣守了她一整夜，仿佛要通過這種方式，來彌補自己之前的“木訥”和後知後覺。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照進病房時，高野和郝衝果然準時出現了。
    高野手裏還提著熱騰騰的早餐。
    林雅已經醒了，氣色看起來比昨晚好了些，正由陳墨扶著，小口喝著溫水。
    “怎麽樣？感覺好點沒？”高野關切地問。
    “好多了，頭沒那麽暈了。”林雅點點頭，看到高野帶來的早餐，笑了笑，“謝謝高姐。”
    “跟我還客氣什麽。”高野把早餐放下，看了看陳墨眼下的淡淡烏青，就知道他肯定一夜沒睡，“你也熬了一夜，快吃點東西，然後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休息一下吧，這邊交給我。”
    陳墨也確實需要回去一下，他想在小橙子去幼兒園前跟小家夥見一麵，他點了點頭，對林雅說：“我先回去一趟。”
    林雅溫順地“嗯”了一聲。
    看著陳墨走出病房，高野壓低聲音問林雅：“昨晚……你們聊什麽了？”
    林雅臉微微泛紅，搖了搖頭：“沒聊什麽特別的……他就一直守著。”
    高野看著林雅這副含羞帶怯又帶著點甜蜜的樣子，心裏有了數，看來陳墨那木頭昨晚是開了點竅，至少沒說出什麽煞風景的話。
    她拍了拍林雅的手背：“慢慢來，別急。這次意外，說不定是壞事變好事。”
    郝衝其實心裏也想知道陳墨和林雅的八卦，但肯定不會問林雅，他心裏尋思找個機會問問陳墨。
    高野繼續說道，“昨天的事郝衝已經都處理好了，現在網上沒有關於你的消息。”
    郝衝點點頭，“事故現場全麵封鎖了，所有媒體也都打點好了，昨晚現場賓客的手機檢查後才一一放行，確保沒有照片和視頻流出。網上偶爾有零星的文字爆料，也立刻被我們壓下去了，掀不起風浪。你們放心養傷，電影那邊一切順利，票房走勢非常好，《夏洛特煩惱》這次是大獲成功。”
    郝衝幫了高野很多，他做的這些本來應該是高野去做的。
    這些好消息，衝淡了病房裏沉悶的氣氛。
    陳墨急急忙忙的趕回家，終於在小橙子上幼兒園的必經之路跟小家夥見了一麵，他跟小家夥實話實說小姨出意外受傷了，小橙子非要去看望小姨。
    但是陳墨沒有馬上答應小橙子，跟她說再過幾天再帶她去看小姨。
    接下來的幾天，陳墨幾乎醫院和家兩點一線。
    他白天處理必要的工作，主要是關於電影後續宣傳，大部分具體事務高野和郝衝已經處理妥當。
    《夏洛特煩惱》憑借過硬的質量和口碑，票房一路高歌猛進，成為年度黑馬，慶功宴上的意外絲毫沒有影響電影的輝煌戰績。
    一有空閑，陳墨立刻就會趕到醫院陪伴林雅。
    林雅的傷勢恢複得不錯，額角的傷口開始愈合，腦震蕩的症狀也基本消失，隻是身體還有些虛弱，需要靜養。
    兩人之間，似乎有了一種微妙的變化。
    陳墨的照顧無微不至，卻又恪守著一定的分寸。
    林雅享受著這份難得的親近，卻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刻意隱藏自己的心意。
    他們聊工作，聊小橙子的趣事，聊生活中的瑣碎，但都默契地沒有觸及那個最關鍵的問題。
    一種若有若無的曖昧氣息在病房裏流動。
    陳墨削蘋果時，林雅會靜靜地看著他專注的側臉。
    陳墨遞水給她時，指尖的輕微觸碰會讓兩人都微微一怔。
    有時一個眼神交匯，便能讀懂對方未說出口的關心。
    他們都在小心翼翼地試探，又都在耐心地等待。
    對於陳墨來說，他需要時間消化這巨大的衝擊，需要理清自己內心複雜的感受，更需要考慮女兒小橙子。
    對於林雅來說，陳墨沒有在得知她心意後疏遠她，反而表現出前所未有的關心和陪伴，這已經是最好的回應，她願意給他時間，也給自己時間。
    一切似乎都在朝向好的方向發展。
    林雅在心裏慶幸這次意外的發生，似乎真的將壞事變成了好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