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終於熬到了出院的日子。
    她覺得自己身體早就好了，但是所有人都覺得她應該再多修養幾天，所以她還是在醫院裏住了半個月。
    “陳墨說，送完小橙子去幼兒園就來接你出院。”高野說道。
    林雅點了點頭，剛才陳墨也給她發了信息。
    高野嘴巴張張合合欲言又止了一會，最終還是開口道，“郝衝去探了陳墨的口風，他沒說不接受你，隻是要詢問小橙子的意思。”
    其實高野不知道這種話該不該說，但大家都明白詢問孩子是什麽意思，意思就是如果小橙子不願意接受林雅跟他們一起生活，陳墨就會拒絕林雅。
    他們的關係也隻能止步於此了。
    在陳墨心裏，小橙子是排在林雅前麵的。
    高野不知道林雅心裏會不會聽到這個後回答不高興，但還是安慰道，“陳墨不是不喜歡你，就是……就是你也知道，他一個人帶著孩子……嗯……可能是怕委屈你。”
    林雅笑了，“高姐你不用安慰我，陳墨詢問小橙子的意見是正確的，小橙子是陳墨最重要的人啊。”
    高野一怔，“你不介意嗎？”
    “我為什麽要介意，小橙子在我心裏也很重要，我也希望小橙子可以開心。”
    “那如果……我是說如果啊，如果她不希望你從小姨變成媽媽呢？”
    “高姐，首先，我就從來沒有想過成為小橙子的媽媽，我隻是希望她願意我們三個人生活在一起，讓我給她更多的愛，愛他們倆。”
    “那如果小橙子不願意呢？”
    “我會繼續努力，直到小橙子願意，可以是一年兩年，可以是五年十年，也可以是一輩子。”
    高野突然語塞，不知道該說林雅執著還是說她戀愛腦。
    就在病房裏陷入沉默時，門被推開了。
    陳墨提著早餐從門外走進來。
    “你先吃早餐，我幫你收拾東西。”
    陳墨自然的給林雅打開小桌板，將早餐一一擺好，然後就開始收拾她的東西。
    林雅小口吃著陳墨帶來的粥，眼睛卻不由自主地跟隨著他在病房裏忙碌的身影。
    他收拾東西的動作有條不紊，將她那些零碎的個人物品仔細歸類、打包，那份自然而然的溫柔，讓林雅心裏既貪戀又愈發忐忑。
    高野的話還在耳邊回響。
    她知道，決定性的時刻或許就要來了。
    陳墨會給她一個答案，而這個答案，很大程度上取決於那天他和小橙子的談話結果。
    小家夥到底是怎麽想的？
    林雅心裏一點底都沒有。
    辦理好出院手續，高野找了個借口先走了。
    陳墨提著行李，林雅跟在他身旁，兩人一路沉默地走到停車場，又沉默地坐進車裏。
    氣氛有些微妙的凝滯。
    “直接回家嗎？”陳墨係好安全帶，側頭問她。
    “嗯。”林雅點點頭，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
    她希望的“家”，是指陳墨和小橙子的那個家，但他知道陳墨口中的“家”是她一個人住的大平層。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路上，窗外的街景飛速倒退。
    林雅的心跳卻仿佛被按了慢放鍵，一下，又一下，沉重而清晰。
    她偷偷用餘光打量陳墨，他專注地看著前方路況，側臉線條冷峻，看不出什麽情緒。
    這種沉默讓她心慌。
    她幾乎可以預見到接下來的場景，陳墨會委婉地告訴她，小橙子還需要時間適應，或者更直接地說，他們之間還是保持原來的關係比較好……
    雖然她說會努力到小橙子能夠接受她為止，但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心髒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酸澀得厲害。
    終於，車子駛入熟悉的高檔小區。
    陳墨提著行李，林雅默默跟在他身後，走進了這個她無比熟悉、此刻卻感覺有些陌生的家門。
    林雅不在的日子，阿姨每天都會來打掃，所以家裏一塵不染。
    阿姨應該是昨天晚上打掃完了，今天沒有來。
    現在家裏很安靜，陽光透過客廳的窗戶灑進來，在地板上形成斑駁的光影。
    陳墨將行李放在客廳，轉身看向林雅。
    他的目光深沉，帶著一種林雅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林雅，我們談談。”他聲音不高，卻讓林雅的心猛地一沉。
    來了。
    終於，還是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些，點了點頭，在沙發上坐下，雙手緊張地放在膝蓋上，像個等待審判的學生。
    陳墨在她對麵的沙發上坐下，沉吟片刻，似乎在組織語言。
    這短暫的沉默對林雅來說卻如同淩遲。
    “關於我們之間……”陳墨緩緩開口。
    “我明白的！”沒等他說完，林雅幾乎是脫口而出，她垂下眼簾，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不用說了，陳墨。我能理解，真的。
    小橙子對你來說是最重要的，我完全理解你的決定。我們……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就好，我會一直是小橙子的小姨，不會讓你為難的。”
    她一股腦地把話說完，仿佛慢一秒，自己就會後悔，就會失去所有的勇氣。
    心髒像是破了一個大洞，冷風呼呼地往裏灌。
    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親口說出這些話，還是讓她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陳墨愣住了，他看著眼前低垂著頭，強作鎮定卻連肩膀都在微微發抖的林雅，心裏猛地一揪。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猶豫和所謂的“慎重”，給她帶來了多大的不安和誤解。
    “林雅，”他打斷她，聲音不由得放柔了許多，帶著一絲無奈的歎息，“你讓我把話說完，好嗎？”
    林雅猛地抬起頭，眼眶已經有些泛紅，晶瑩的淚光在眼底閃爍，卻倔強地沒有掉下來。
    她怔怔地看著陳墨。
    陳墨起身，走到她麵前蹲下，這個姿勢讓他能夠平視她的眼睛。
    他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和額角那道尚未完全褪去痕跡的傷疤，心中充滿了憐惜和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
    “我那天問小橙子，”陳墨注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緩慢地說道，“我問她，如果小姨不隻是小姨，像媽媽一樣和我們一直生活在一起，好不好？”
    林雅的心瞬間被提了起來，屏住呼吸等待著他的下文。
    陳墨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溫柔的弧度，想起女兒當時那理所當然的表情，他的眼神也變得更加柔軟：“你猜小家夥怎麽說？”
    林雅搖了搖頭，心跳如擂鼓。
    “她說，”陳墨模仿著小橙子那稚嫩又困惑的語氣，“‘小姨不就是媽媽嗎？’”
    林雅瞬間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陳墨。
    “在她心裏，你早就是像媽媽一樣的存在了。”陳墨的聲音低沉而鄭重，“所以，不存在她接不接受的問題。她早就用她自己的方式，接納了你，依賴著你，愛著你。”
    巨大的驚喜和感動如同潮水般將林雅淹沒，她的眼淚終於控製不住地滑落下來，但這一次，是幸福的淚水。
    陳墨伸出手，輕輕擦去她臉頰的淚水，他的指尖帶著溫熱的觸感。
    “對不起，讓你不安了。”他認真地說道，“我也想了很久。以前是我太遲鈍，忽略了你的心意，也習慣性地把你放在‘家人’和‘小姨’的位置上。但這次你受傷，讓我看清楚了很多事。”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深邃而真誠地望進林雅的眼底：“林雅，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謝謝你對小橙子無私的付出。我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我很清楚，我不想再讓你隻是‘小姨’。你願意……給我們一個機會，讓我試著去愛你，讓我們成為真正的一家人嗎？”
    林雅因為怕被拒絕，所以從來沒有標明過心意，但是她用行動證明了對陳墨的感情。
    而語言表達的心意，陳墨覺得應該由他來完成。
    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驚天動地的誓言，隻有一番樸實而真摯的告白，卻比任何情話都更能打動林雅的心。
    她看著蹲在自己麵前，眼神無比認真的陳墨，看著他眼底那份終於不再掩飾的情意，所有的忐忑和不安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她用力地點著頭，淚水卻流得更凶，嘴角綻放出一個大大的、帶著淚花的笑容。
    “我願意。”
    簡單的三個字，卻承載了太多的情感和期許。
    陳墨也笑了，他站起身，順勢將林雅輕輕擁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