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殿下,便是選種司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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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郊田莊。
隸屬於選種司,選種司試種作物,都在這處田莊之中。
今日田莊中,熙熙攘攘,人頭攢動,好不熱鬧。
往日裏高高在上的選種司官吏,如今都像尋常老農一樣,在田間插秧。
非但沒有怨言,還個個起勁,相互攀比。
就為了在方恒麵前,留下好印象。
方恒坐在軟榻上麵,兩名侍女,左右伺候。
一人捶腿,一人剝橘子,好不快活。
正所謂下者勞其力,中者勞其智,上者勞其人。
人工授粉這種沒有難度,卻非常繁瑣的事情。
方恒自然全都推給下麵的人來做。
剛吃了一口侍女剝出來的橘子,便看到許行之朝著這邊走來。
行色匆匆,腳步飛快。
“許大人,什麽事情這麽急?”
“要不,先嚐嚐橘子。”
方恒招呼一聲,卻讓許行之眉頭皺得更加深沉。
一道深深的川字,仿佛刻在他的眉宇之間。
“殿下,橘子本官就不吃了。”
“本官來此,是想看看,殿下你命令下六科,在種植什麽作物?”
雖然早就得到情報,但許行之還是謹慎起見,讓方恒主動說出,他們在種植不能結穗的水稻。
免得,弄出烏龍。
“田大人,你給許大人說說。”方恒吩咐一聲。
田晟放下稻秧,甩了甩袖子上的爛泥,走上前來,稟報說道。
“許大人,我們正按照殿下的吩咐,種植倉庫中的水稻品種。”
“可是戊一百二十七號,不能結穗的水稻?”
許行之厲喝問道,神情冷峻。
田晟臉色猶豫,看了一眼方恒,見方恒沒有表示,便硬著頭皮說道。
“正是戊一百二十七號!”
“不過……”
“荒唐!”
不等田晟解釋,許行之一聲暴喝,從嘴裏迸出來。
好似舌綻蓮花,黃鍾大呂。
令田晟心神忍不住震動。
“田晟,你看看你所作所為?”
“可對得起陛下皇恩?可對得起朝廷俸祿?”
許行之劈頭蓋臉的一通臭罵,頓時讓田晟心中怒氣升騰。
你一小小郎中,這些年來,碌碌無為,憑什麽罵我?
我抱上了九殿下的大腿,還需看你眼色?
嗬嗬!
“許大人,此言差矣。”
“本官哪裏對不起皇恩?哪裏對不起俸祿?”
“我可是都是按照殿下的命令行事,你的意思難不成是,殿下的命令,有問題?”
田晟陰惻惻地說著。
言語之間,將方恒卷入其中,直接將了許行之一軍。
“哼——”
“殿下年幼無知,不通農事,你田晟在選種司幹了五年,難道還不懂農事嗎?”
“你看看你們種的水稻,能結穗嗎?”
對著田晟一通嗬斥之後,許行之轉身,對著方恒恭敬行了一禮。
“殿下,本官死諫。”
“陛下夙興夜寐,操勞國事,殿下身為人子,哪怕不為陛下分憂,豈能胡作非為,視農事為兒戲?”
許行之一副死倔中帶著誠懇的表情,堪稱鐵骨錚錚。
方恒想起卷宗中對許行之的評價。
還真是貼切!
剛正不阿!
有諫臣風采!
不過,許行之的這番諫言,方恒並沒有放在心上,而是一笑了之。
許行之、田晟這些大乾官員,他們有自己的局限性。
這不是他們的錯。
事實上,曆代選種司的官員,所作所為,都僅限於“選種”,而沒有“育種”的概念。
所做之事,無非就是上山下海,尋找高產作物。
自己用三係法,培育雜交水稻,完全超出了許行之等人的認知範圍。
人想象不出自己認知範圍之外的事情。
方恒清了清喉嚨,也沒有責怪許行之,而是淡然說道。
“咳咳!”
“許大人,孤有所作為,利國利民,為父分憂。”
“上對得起父皇,下對得起黎民百姓。”
“更是對得起下六科的官吏。”
“等這批水稻種植完成之日,便是他們高升之時。”
許行之聽到方恒狡辯的話語,氣得臉色漲紅,如同豬肝一般。
“殿下之口才,本官佩服。”
“但殿下口中,所謂利國利民的大事,本官不敢苟同。”
“田晟,你們還不快帶著殿下回選種司。”
“該做什麽,就去做什麽,不要瞎胡鬧。”
許行之對著下六科官吏,發號施令。
在田間勞作的下六科官吏,看了看許行之,又看了看方恒。
默默地彎下腰,繼續種田。
至於許行之的命令,全當沒有聽到。
選種司郎中的胳膊,能擰得過九皇子這條大腿嗎?
見無人聽從自己的命令,許行之隻覺得眼前一黑,腦袋暈眩,忍不住倒退半步。
短短半日,他就指揮不動下六科了?
田晟用憐憫的目光,看了許行之一眼,似乎在說。
許大人,別掙紮了。
九殿下,才是選種司的天!
方恒對著許行之的家奴說道。
“沒看到你們家老爺身體不適嗎?還不送許大人回去休息。”
“殿下,小的這就去辦。”
許行之的家奴,聽到方恒的話,如釋重負,連忙拉著許行之離開田莊。
許行之滿腔悲憤,沒想到,連自己家奴都聽從九皇子的命令。
等到許行之離開田莊之後。
田晟開始煽風點火。
“殿下,許行之這個老古董,在選種司待了十幾年,碌碌無為,早該被貶官了。”
“今日殿下你入駐選種司,選種司上上下下,才有了盼頭。”
田晟的小心思,方恒一眼就看穿了。
無非想要排擠許行之。
他晉升了選種司郎中,他身為自己的頭號馬仔,才有晉升的機會啊。
下麵人的勾心鬥角,方恒看破不說破。
“田大人慎言。”
“許大人在選種司二十年,勤勤懇懇,也是一腔忠君愛國之心。”
“殿下胸襟寬廣,氣吞山河,格局之大,下官自愧不如。”
田晟見縫插針地拍須溜馬,使出吃奶的勁要把方恒舔舒服了。
看到這一幕,方恒對“黃河水濁,長江水清”這句話,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許行之這種有操守的官員,不理解自己的所作所為,自然也不會聽從自己的命令。
反倒是田晟這樣的牆頭草,為了巴結自己,才不會管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合理。
在他心中,把自己伺候的開心,才是頭等大事。
“許大人隻是目光短淺,不知道我們的所作所為,才是真正的利國利民。”
“等他看到我們種出來的水稻後,自然會低頭認錯的。”
“殿下說的是。”
“用不了多久,許行之就能明白殿下你的良苦用心,拜服於殿下你的英明神武。”
田晟滿口都是認同的話語。
但是心中,卻嗤之以鼻,暗暗腹誹。
利國利民?
耗時耗力,就為了種植無法結穗的水稻。
這算哪門子的利國利民?
田晟的口是心非,全都被方恒看在眼中,他也不在意。
反正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想過要收下田晟這個小弟。
隻要田晟按照自己的命令,種出雜交水稻,便算是大功一件。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啊!”
“等水稻種植出來,天下人才會明白我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