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幽靜的小院中，沉寂了片刻後，緩緩地傳出來一道滄桑的聲音。
    “進來吧。”
    聞言，林棲鶴心中頓時一喜，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連忙推門而入。
    小院中的這位，林棲鶴算是從小聽著他的大名長大的。
    雖然如今落魄了，武道境界倒退，卸任了天侯一職，隱居於此。
    但隻要對方不願意見他，林棲鶴也無法強迫。
    既然這位請他進去，那麽就意味著……
    自己此行，十拿九穩了。
    小院中，隻有江潮生一人，連個伺候的下人都沒有。
    在葡萄架下麵，林棲鶴見到了這位曾經的天侯，滿臉的滄桑，雪白的胡子，有些雜亂。
    躺椅晃蕩著，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江潮生就這樣躺著，看著林棲鶴小心謹慎地走了過來。
    “林大人，你日理萬機，怎麽到老朽這裏來了？”
    聽到江潮生略帶自嘲的語氣，林棲鶴神情一稟，也沒有繞來繞去，而是開門見山，直接說道：
    “還請江天侯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我已經不是朝廷的天侯了！”江潮生語氣冷漠地說著，仿佛對朝廷，對自己前半生的奮鬥，沒有任何的留戀。
    聽到江潮生毫不留情的拒絕，林棲鶴也沒有氣餒，而是苦口婆心地勸說著。
    “江天侯，如今陛下欲開科舉，這對我們這些寒門子弟來說，就是莫大的機遇。”
    “晚輩受陛下和右相信任，擔任科舉主考官，隻覺能力有限，扛不起這重任，這才不得已，請江天侯你出山。”
    江潮生聞言，也沒有回答，隻是笑了笑，笑意之中，帶著淡淡的嘲弄。
    不知道是在嘲弄自己，還是在嘲弄林棲鶴。
    “我老了！”
    “朝廷的事情，我早就不過問了。”
    江潮生一副對朝廷早就失望的樣子，閑雲野鶴，死活不肯再卷入朝局漩渦之中。
    林棲鶴臉色凝重，沉聲說道：
    “江天侯，縱然先帝有再大的不是，但滿天下的寒門子弟是無辜的。”
    “還請你再考慮一下，莫要辜負了寒門子弟對你的敬仰。”
    “晚輩年幼之時，也是聽著前輩你的事跡長大的。”
    聽到這裏，江潮生有些動容，隻是一想到三十年前的事情，他眸子中剛剛燃起的火焰，就瞬間熄滅了。
    “別費心費力了。”
    “這朝廷，沒救了！”
    “你以為龍椅上坐的是什麽人？天子嗎？”
    “嗬嗬——”
    “不過是十大道庭的傀儡罷了。”
    此話一出，如同一道驚雷，在林棲鶴的耳中炸響，將林棲鶴驚出一身冷汗。
    江潮生的這些話，可以說是大逆不道。
    若是落到有心人的耳中，江潮生少不了牢獄之災。
    林棲鶴知道江潮生對於三十年前的事情，還心有芥蒂，對先帝當初的決定，極為不滿。
    隻是……
    當今天子，可不是軟弱的先帝。
    “林大人，我勸你一句，不要對科舉抱有太大的念想。”
    “你以為這是寒門子弟的機會？嗬嗬，不過是滿朝勳戚，換個花樣，玩弄天下人罷了。”
    “這狀元之位，怕是早就內定了……”
    江潮生冷笑著，談吐之間，頗有一種憤世嫉俗的模樣。
    隻是不等他把話說完，就被林棲鶴給打斷了。
    “江天侯，你有所不知。”
    “當今天子，勵精圖治，雄心勃勃，不類先帝。”
    “這次召開科舉，遠並非你所想的那樣，乃涉及天子與十大道庭之間的大計……”
    說著，林棲鶴將無敵之軀的事情，和盤托出，細細道來。
    片刻之後，江潮生聽完前因後果之後，神情動容。
    “江天侯，此次天子，是真的想要為我寒門子弟，打開上升的階梯，並不是在陪豪門勳戚演戲。”
    “還請江天侯……”
    不等林棲鶴把話說完，江潮生便擺了擺手，沉聲說道：
    “你給我說說科舉的具體安排。”
    聽到這裏，林棲鶴臉上湧現出一抹淡淡的喜色，這位江天侯，終於被他說動了。
    縱使心中有萬般委屈，當涉及萬千寒門弟子前途的時候，江天侯還是當年的江天侯，還願意為芸芸眾生撐傘的。
    ……
    三日後。
    科舉初試，正式開始。
    凡是三十歲以下的修士，都能參加。
    由於人數太多，初試分為十二個考場，以地支命名。
    王府之中，方恒看了一眼化身，吩咐說道：
    “接下來，就看你了！”
    “擊敗李青崖，阻止其他人，成就無敵之路。”
    “知道了，本尊！”
    說罷，化身起身，前往考場。
    方恒的目的並不輕鬆，其一乃是光明正大地擊敗李青崖，報一箭之仇。
    另外，就是阻止其他道庭的候選人，成就無敵之軀。
    隻要培養不出無敵之軀，科舉就會一直繼續下去。
    這算是……方恒一點點多的私心。
    化身獨自一人，前往考場，至於方恒，則是進入觀禮台，觀看科舉初試。
    在觀禮台中，方恒看到了不少熟悉的人影。
    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
    基本上，但凡有奪嫡野心的皇子，盡數到場。
    畢竟這次科舉，可是千年一遇的盛事。
    二皇子等人，都打算在科舉中，招募人才，充實自己的實力。
    方恒與諸位皇子打了一個招呼之後，便坐在二皇子身側。
    畢竟，到目前為止，他名義上還是二皇子黨的重要成員。
    “九弟，今日你可有招攬的目標？”二皇子手捧白瓷青花茶盞，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靈茶之後，問道。
    “二哥你說笑了，小弟我就是來看個熱鬧，哪有什麽招攬目標？”
    “真有天驕，那也肯定是落入二哥你彀中。”
    “再不濟，還有三哥四哥他們，哪裏輪得到我？”
    對於方恒的反應，二皇子也不覺得奇怪，笑意盈盈的，唯獨聽到三皇子、四皇子名號的時候，眼底閃過一抹濃濃的陰霾。
    “九弟，你也不要妄自菲薄！”
    “你在育種之道上，名揚四海，如雷貫耳，對於擅長靈植之法的修士，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這是二哥我整理出來的一份名單，九弟你拿去，可要好好努力，別輸給了三弟四弟他們。”
    說著，二皇子將一份名單，交給方恒。
    名單上列舉了不少參與科舉的修士，他們的姓名、喜好、性格、境界、潛力，都有詳細的介紹。
    在情報上麵，可謂是非常齊全了。
    如今的大乾，可不是藍星的互聯網時代，調查一個人的生平，絕非易事。
    二皇子能將眾多考生的生平，全都調查清楚，想來是花了極大的代價。
    如果不擁有龐大的勢力，即便有錢，也辦不到這一點。
    微微抬頭，用餘光瞄了一眼二皇子。
    二皇子手中的名單小冊子，比他的還要厚少許，顯然在名單上有所保留的。
    方恒也不在意，他若是想要招攬參加科舉的武者，完全不需要像二皇子這般麻煩。
    【君子望氣】這個命格，可不是吃素的。
    調查得再詳細，還能比直接觀人氣運來得直接？
    想當初，方重嶽就是他用【君子望氣】命格，從一眾農家子中挑選出來的。
    在前幾日，已經成功晉升武道第六境。
    即便是需要資源更少的武道，這等修煉速度，也堪稱恐怖，讓方恒不由心中訝異。
    除了二皇子，其他在場的皇子，也手中拿著名單小冊子。
    一邊看著名單上的詳細信息，一邊琢磨著，如何招攬他們看中的武道天驕。
    方恒喝了一口靈茶，定了定神，嘴角含笑，看似還在看著手中的名單，實則暗暗催動【君子望氣】命格。
    在場考生的氣運，盡數落入方恒的眼中。
    方恒首先看的，自然是李青崖。
    李青崖是方恒目前已知的，乾坤宗的候選人。
    激發九世氣運，乾坤宗在李青崖的身上，可謂是下了重注。
    一抹耀眼的金色，乍現在方恒的瞳孔之中，讓他忍不住瞳孔微微一縮，眼睛眯了起來。
    李青崖的氣運，依舊是金色氣運。
    隻是，相比於第一次在雲霄劍閣之中見到李青崖的時候，他頭頂上的氣運，金色變得黯淡了一份。
    若是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激發九世氣運，終究隻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長久不得。”
    “哪怕我不在場阻道，李青崖的好運，最多也隻能維持一年。”
    “一年之後，氣運跌落至普通人的水準。”
    “不出兩年，便會厄運纏身，萬事不順。”
    方恒收回目光，不再關注李青崖，眸子在考場其他考生身上打量著。
    除了乾坤宗之外，其他道庭的候選人呢？
    還有元初帝……
    以父皇的手段，不可能沒有準備。
    畢竟論對陰天子出世時機的了解，元初帝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可以說，元初帝的準備，遠在十大道庭之上。
    “嗯？”
    “紫金色氣運！”
    “不知道這位，又是哪家的手筆？”
    很快，方恒就找到了一個疑似十大道庭候選人的武者——林影。
    此人赫然在二皇子給的名單上麵，隻不過並不靠前，顯然二皇子的情報係統，並沒有察覺對方的真正實力。
    如法炮製，方恒很快就找到了其他九人。
    十大道庭，加上元初帝。
    正好是十個候選人。
    九男兩女。
    方恒暫且無法將這些武者，和十大道庭、元初帝一一對應。
    不過那兩名女性武者，定然有一人來自廣寒宮。
    廣寒宮，十大道庭之一。
    也是十大道庭之中，唯一一個，隻招收女性弟子的道庭。
    再加上廣寒宮的功法，有美顏保養之效果，培養出來的弟子，個個冰肌玉骨，被全天下所有的男性，視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地方。
    就在方恒本尊觀察著考生的時候，化身也開始了報名。
    “姓名，籍貫！”刀筆吏詢問說道，一整個上午都在詢問考生姓名和籍貫，讓他喉嚨裏好似要冒火一般。
    “江破軍，隴西流民。”
    化身聲音低沉，悶聲悶氣地說道。
    刀筆吏在一塊令牌上刻了江破軍三個字，然後翻到北麵，又刻上了隴西二字。
    報名就算完成了！
    對於方恒的來曆，刀筆吏壓根就沒有什麽懷疑。
    玉京城中的隴西流民？
    太常見了！
    從去年開始，隴西就一直有隴西流民，來到玉京城中。
    連帶著玉京城中奴仆的價格，也一路走低。
    商鋪中的夥計小廝，在隴西流民的競爭下，工錢也變少了。
    這種情況，玉京城中的達官顯貴們，樂見其成。
    隻可惜，隨著聖皇稻出世，左相離京推廣，隴西來的流民，肉眼可見得變少了。
    前兩年的好日子，很快就要一去不複返了。
    化身並不知道刀筆吏心中所想，他拿上令牌，默不作聲地離開報名點。
    方恒看著簡陋的令牌，不由微微皺眉，心中忍不住吐槽一聲。
    “太簡陋！”
    “根本就不合適！”
    “也不怕作弊？”
    和方恒熟悉的華夏古代科舉相比，大乾的科舉，可謂是非常簡陋，壓根就沒有防作弊的手段。
    當然，這也不怪林棲鶴無能。
    時隔千年，重開科舉，能將這個攤子支起來，就已經很不錯了，也不能指望太多。
    至於防作弊的手段，都是在與作弊考生鬥爭中，逐步形成的。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科舉的初試，由於報名人數太多，一共分為十二個分考場，以地支來命名。
    就在化身琢磨著，選擇哪一個考場的時候，【趨吉避凶】命格上，有了反應。
    【參加科舉，考場分為十二地支，有前代天侯，暗中觀察。】
    【上卦：選擇乙字考場，參加初試，一鳴驚人，得機緣一道，無後顧之憂。】
    【中卦：選擇其他考場，參加初試，隱藏實力，無所得也無所失。】
    【下卦：選擇其他考場，參加初試，一鳴驚人，成為眾矢之的，招來大禍，九死一生。】
    方恒看完【趨吉避凶】給出的三個卦象，臉色變得精彩起來。
    下卦很好理解，一鳴驚人，又沒有背景，定然引來打壓。
    這可是無敵路之爭。
    無敵路，就要擊敗所有人，注定隻有一人，能夠走通無敵路。
    方恒的化身，毫無背景，一鳴驚人，定然會招收十大道庭，以及元初帝的聯手打壓。
    本來方恒也沒有一鳴驚人的打算。
    隻打算不瘟不火地參與科舉，直到終試，在眾目睽睽之下，擊敗李青崖，破了他的無敵之心。
    方恒的計劃，幾乎對應了【趨吉避凶】中的中卦。
    隻是，上卦中的卦象，卻打了方恒一個措手不及。
    前任天侯！
    暗中觀察！
    怎麽還有這一出？
    天侯，整個大乾也隻有四位，至少也是十一境的強者。
    即便是卸任了的天侯，也不容小覷，說不定隱居之後，專心修煉，實力能更進一步。
    “前任天侯，會是誰呢？”方恒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