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章 真假縣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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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光閃了閃,陸言卿探手搭上,借由賀錦書的力道躍下馬車,
男人掌心寬厚,輕而易舉將她的手包裹,
一觸即分,
男人炙熱體溫卻附在指尖,遲遲不曾消散,順著指尖一路蔓延至心尖,
心跳兀的失衡,她福身:
“多謝賀掌印搭救,就此別過。”
煙紫裙角消失在宮門,賀錦書平張的手緩緩緊縮成拳,將殘留的冷香囚在手心,
“就此別過麽?”他輕笑,
垂眸撣去袖口並不存在的塵土,眸底暗色洶湧。
*
禦花園中,
各個水榭被連廊串接,
樂聲嫋嫋,宮娥舞姿婀娜,
樂聲戛然而止,命婦貴女們交談聲漸漸微弱,直至園內一片寂靜。
陸言姝下意識朝蓮池正中望去,
皇後水榭中鮫紗半垂,隻依稀看得清身形。
此時,飄動的紗簾後,女官引著紫衣女子跪到皇後跟前,
這紫衣女子就是導致宴會暫歇的人?
一晃而過的身影分外熟悉,陸言姝揪著帕子,右眼遏製不住的狂跳,
不可能!她親眼看到陸言卿被送上花轎!
手因緊張而顫抖,她端起手邊茶盞一口飲盡,
晃動的水麵倒影中,女子麵色蒼白,眉梢皆是惶恐不安,
呼......定是自己嚇自己.......
她暗自安慰,
陸言卿已經死透透的了,絕不可能出現在宮中!
“陸姐姐離得近,可有看清是哪家貴女?”
耳邊傳來低聲私語,
陸言姝扶著頭上金冠,眼神輕蔑:
“無論哪家貴女,在皇後娘娘桃花宴上姍姍來遲已經屬於失儀,你且瞧著,定會受罰。”
“縣君說的是,不懂規矩者確實當罰。”
低語間,皇後與諸位王妃所坐的水榭紗簾被宮人撩開,
陸言姝漫不經心望去,隻一眼便猶如被雷擊中,渾身驚顫不已。
本該死去的陸言卿正一襲淺紫華服跪在皇後膝旁,側身回首笑吟吟盯著自己,眸光陰冷刺骨,
春日的豔陽天,陸言姝卻如同身處冰窟,寒意源源不斷從腳心湧上,臉色霎時間慘白如紙,
陸言卿!
怎麽會是她!
她不是被釘死在棺材中了嗎!
“真稀奇!本宮這桃花宴竟出現兩位如意縣君?怎麽,陸家是覺得本宮宴會太過無趣,想當著諸位夫人的麵演一出真假縣君不成?”
皇後清冷的嗓音將陸言姝驚醒,打破她最後一絲僥幸,
問罪的話語令她如墜深淵,
完了,她頂替陸言卿的計劃才開始便被迫夭折了!
陸言姝腿一軟跪坐在地,六神無主的朝虞靈望去,心中慌亂無比。
虞靈使了個眼色,示意陸言姝穩住,
緊跟著伏跪在地,心中暗自思量對策,
雖不知陸言卿如何從宋家人手中逃出,但她這會兒出現在宮宴定然隻有兩個目的,
一是揭露替嫁一事,想將自己拖下水,
二是揭露頂替身份一事,想讓姝寶受罰,
至於她們害死蕭嵐,替換真正的陸二.......沒有證據,即便是說了又有誰信?
陰冷眸光掠過陸言卿跪的筆直的身影,虞靈唇角勾起一抹譏諷弧度,
替嫁定會牽扯到陪葬,她倒是巴不得借陸言卿的口將宋家采生的行為捅出來,
不用她得罪宋家,又能給姝寶留一條退路,兩全其美!
跟她鬥,陸言卿這個小丫頭片子還是嫩了些!
水榭中,
陸言卿將母女二人神色盡收眼底,
眸光暗了暗,她伏跪在地:“求娘娘替臣女做主,臣女被繼母虞氏下藥送進花轎替嫁。”
憶起昨晚,濃烈的屍臭仿佛還在鼻間縈繞,
洶湧的恨意讓她忍不住想將一切公之於眾,把虞靈她們偽裝的假麵撕下,將宋家活人陪葬的惡行捅出,
可如今不是衝動的時候,
她當眾揭開宋家娶妻陪葬的惡行,確實是出了口惡氣暢快無比,可會將宋家背後的皇貴妃一同得罪,
以她如今孤立無援的境地,絕不能再添勁敵!
忍!
小不忍則亂大謀!
虞靈三人偽裝多年,想要徹底擊倒唯有徐徐圖之,
今日且先收一些利息!
陸言卿死死咬著舌尖,過分隱忍令身體顫抖不已:
“我趁人不備半路脫逃,今晨好不容易趕回京都,卻得知陸言姝已經頂著臣女身份來宮中參加桃花宴,”
壓抑淒婉的嗓音落入眾人耳中,眾人看向虞靈和陸言姝目光霎時間變了樣,
都是經曆過內宅陰私之人,夫人們略微思索便將事情始末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身為繼母的虞靈,並非表現出來的良善,
為了利益,亦或是因為陸言卿不好掌控,便想出姐妹替嫁,將聽話繼女推上高位的想法來。
有人看戲,有人譏諷,有人事不關己。
眾人反應盡數落入陸言卿眼中,她故作不經意將血淋淋的雙手露出:
“雖不知繼母為何要算計臣女姐妹換婚,但臣女承蒙聖上指婚,早有婚約,又豈能嫁給旁人?求皇後娘娘替臣女做主。”
皇後冷聲質問:“忠勇侯夫人,如意縣君向本宮狀告你對她下藥,意圖讓縣君頂替陸二姑娘的身份替她出嫁,你可認罪?”
陸言卿以為虞靈會反駁,會狡辯,不成想她卻一口應下。
“臣婦認罪。”
虞靈眼眶紅紅,清秀的麵容滿是痛心之色:“姐妹替嫁一事確實是臣婦的主意。”
虞靈出乎意料的舉動讓陸言卿眉頭緊鎖,神情凝重,
這麽簡單就認罪,虞靈究竟想做什麽?
“縣君,”
虞靈忽然喚她,
陸言卿心陡然一沉,側過身盯著虞靈,眼底閃過一抹探究之色。
“臣婦雖是繼母,卻一直將縣君與二姑娘當做親生女兒看待。”
“替嫁一事是真,可頂替身份一事卻是無稽之談,請二姑娘替縣君參加宴會隻是為了保全縣君名聲,不讓替嫁一事被戳破。”
虞靈頹然地跌坐在地,眼淚成串地往下落:
“縣君七歲染上痘疾,臣婦衣不解帶照料了整整半月,”
“元成十九年冬日,縣君高熱不退幾乎驚厥,太醫說再燒下去,縣君會燒成癡兒,臣婦抱著縣君一同泡在冰水中降溫,縣君病愈,臣婦卻落下咳喘的病根兒。”
“二姑娘生來便有不足之症,大夫都說活不到及弈,是臣婦吃穿用度事事親力親為,這才將二姑娘養到這麽大。”
“繼母難做,任憑臣婦如何掏心掏肺,仍舊是外人。”
虞靈帶著哭腔,用帕子捂著唇止不住咳嗽:“縣君和二姑娘都是臣婦一手嬌養大的,又如何不疼.......手心手背都是肉,卻非要送一個進火坑走一遭,臣婦如何選都如心口剜肉,皇後娘娘處罰臣婦吧.......”
以退為進打感情牌?
可任什麽感情牌也無法磨滅虞靈下藥替嫁一事,
她究竟想做什麽?
陸言卿不動聲色朝四周望去,夫人們麵色不一皆是一副看好戲的姿態,唯有宋夫人聽到替嫁一事後麵沉如水,招來身旁丫鬟低聲吩咐。
“皇後娘娘,老身覺得其中定有隱情。”
陸言卿朝說話之人看去——謝家老夫人,殿閣大學士的繼室,傳聞與先夫人留下的長子並不親熱,
同為繼室,謝老夫人聽著虞靈聲淚俱下的哭訴,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動容同情之色,
“忠勇侯夫人賢淑之名人盡皆知,此番舉動定是不得已而為之,還望皇後娘娘給陸夫人一個解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