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陽冷清，血滿長街。
    天魔刺像是一條溫和的遊魚，帶著血紅的漣漪飛到了季然身邊。
    一整條街道的義和會，全部伏誅！
    哐當！
    那板車上，一名婦人跌坐在地，哆嗦著扯起散亂的外套，狼狽的遮住自己的身子。隻是那衣衫被撕扯的粉碎，幾乎無法遮掩。
    嘩！
    一麵沾染著血火，卻足夠寬大的旗幟，黑底紅邊，落在了女人的肩頭，將她的身子徹底籠罩。
    “他們，一個都活不了。”
    季然隻是給她披上壬子旗，便朝著村中走去！
    “謝……謝謝……”
    噗呲——
    隻是，不等季然走出幾步，身後便傳來了一聲低沉的悶響，像是什麽東西砸在了板車上，伴隨著還未消散的謝謝，散發出了一股溫熱。
    李燕猛地回頭，看著眼前的一幕張大了嘴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季然腳步一頓，並沒有回頭，但是他腳下的地麵，腳印突然深入地麵三寸！
    噌！
    昆吾出竅，季然身形立刻快了幾分！
    李燕吞了吞口水，立刻追了上去，道：“太歲爺，你要怎麽做？”
    “殺人。”
    “可是……他們也是義和會……”
    “所以呢？”
    “他們……”
    “李燕。”
    季然的腳步一頓，聲音升高。
    “在！”
    李燕一個機靈，當即止住了腳步，看向了季然。
    “告訴我，你為什麽加入義和會。”
    “因為餓！因為恨！”
    “為什麽恨！”
    “洋人推倒房屋，占了農田，還在村子裏燒殺搶掠……”
    說著，李燕的聲音小了下來。空氣中，焦糊的味道彌漫，“劈啪”作響的聲音在耳邊旋轉，不遠處的哀嚎聲，嘶吼聲，不絕於耳。
    彼時彼刻，正如此時此刻。
    “告訴我，對付洋人這種，你會如何做？”
    李燕咬牙，吐出一個字來：“殺！”
    “很好。”
    季然腳步繼續向前，將地上一柄鋼刀向後一撩——鋼刀彈起，橫衝向李燕的胸口！
    砰！
    李燕一把接住，這鋼刀上此刻還沾染著沒有凝結的血汙。
    “做給我看。”
    “是，太歲爺！”
    李燕握著鋼刀，再次向後看了一眼，他原本猶豫的眼神也逐漸狠辣，好似一頭獨狼。
    壬子旗在晨曦中，披在那垂下腦袋的婦人身上。婦人自己的手中握著一把鋼刀，插入了自己的胸膛，猩紅的血水淅瀝瀝從刀刃流向刀柄，滴落在婦人潔白的手腕上，暈成一團血紅。
    紅的刺眼。
    就像是那天夜裏，金鳳釵周圍紅紅火火的囍字成雙。
    “誰！”
    此刻，前方突然轉過來了一隊五個人的義和拳！
    其中一個人端著一把步槍，另外一個人拿著紅纓槍，三個人拿著鋼刀！那端著槍的人穿著一身不合身的長袍，其餘的四個人盡皆衣衫破爛，但是一臉凶相。
    砰！
    身邊，李燕的身影猛地竄了出去！季然緩緩朝前走著，隻是一道灰白光色刺向了那持著步槍的拳民！
    噗呲——
    哢嚓！
    天魔刺貫穿持槍拳民頭蓋骨的同時，李燕的鋼刀也與紅纓槍擦出了火花！
    這小子仗著自己身子矮小，鋼刀猛地蕩開紅纓槍，便不要命一般的朝著下盤砍去！
    隻是，李燕的腦子靈光，這一刀砍向了右側的兩人！而他的左手抓住了紅纓槍的槍杆，向上一抬！
    當！
    他利用紅纓槍擋住了另一人的鋼刀，然後仗著自己力量強橫，直接一個頭槌撞向了麵前拳民的肚子！
    “啊！！”
    一聲慘叫，這持著紅纓槍的拳民吃痛，雙眼瞬間爬滿血絲，整個人龍蝦一般的彎下了腰來！
    此刻！
    李燕一刀正好震退了旁邊兩人，手中鋼刀順勢朝著麵前一送——
    噗呲！
    直接將這拳民紮了個透心涼！
    旁邊那拳民還想襲擊，李燕當即握著手中槍杆就是猛然一掄！
    砰！
    這一槍尾，直接砸得那拳民踉蹌，李燕一把推開麵前抽搐的拳民，一刀砍向了旁邊的兩人！
    當！
    當當！
    那拳民沒什麽章法，李燕也沒什麽章法，但已經1級的李燕，力量絕對是碾壓的！哪怕是此刻還比較瘦弱，也是兩刀就分別震裂了兩個拳民的虎口，震落了兵器！
    兩個拳民見狀駭然，哆嗦著雙手掉頭就跑！
    李燕剛要追，卻聽到了身後的動靜，轉頭看向了那一臉驚恐，持著鋼刀，剛被槍尾砸得一個踉蹌的拳民。
    他的麵容幹瘦，風霜好似實質一般的停留在了他的臉上。一雙常年勞作，布滿老繭的手握著鋼刀，還有些別扭。
    但是就在剛剛，他的臉上帶著猙獰的凶相，缺了牙的嘴好似一頭貪婪的野獸。
    此刻，這張蒼老的臉哆嗦著，眼中竟恐懼到流淚。
    “不……不！”
    “別殺我！”
    “我有錢，有錢，我買命！”
    咣當！
    那鋼刀落在了地上，這拳民猛的跪了下來！
    他瘋狂的從自己的腰間掏出各種東西。
    叮當！
    一對帶血的銀耳墜、黃銅嵌玉的簪子、染血的幾塊銅元、嬰兒的純銀長命鎖……
    那長命鎖，鎖鏈崩斷著，沾染這血水，明顯是從脖子上強行撕扯下的。
    李燕原本狠辣的眼神，看著這個幾乎快和他爺爺一般的老人，有些茫然了。
    噗呲！
    一柄鋒利的長刀，從老人的後腦上瞬間貫穿！從他的嘴裏刺出！
    “呃……呃！”
    老人的眼睛緩緩放大，嘴唇哆嗦得厲害，血水順著喉嚨裏的刀刃，卷裹上濕漉的血水，一點一點的滑落下來。
    一點猩紅在刀尖上打了一個轉，被後麵的赤色撞得跌落。
    滴答！
    啪——
    血滴子暈染在了銀色的長命鎖上，浸透了“長命百歲”四個歪歪扭扭的刻字。
    噌！
    季然抽刀，越過了那癱倒的屍體。他站在李燕的身邊，破曉的金輝拉長了他的影子，投灑在了李燕的麵孔。聲音在這清晨刺透薄霧的溫煦中平靜且鏗鏘，像是深入骨髓，理所當然的信仰。
    “義和會，因不公，不憤，不甘而起。”
    “勇者憤怒，自抽刀向更強者！”
    “哪怕是不敢與列強拚死舍命，拔除國土上的頑疾！自己，也絕對不能成為新的惡疾！”
    風來吹皺血水，李燕轉頭，道：“那……我們要怎麽做？”
    “有多少殺多少。”
    李燕喉頭滾動，卻又覺得心頭顫栗，這是從來沒有感覺。他的茫然消散，看著季然，突然想到了那麵對小民善弱，麵向強者剛硬的爺爺。
    他握緊了刀，隨著季然的腳步而去。
    前麵有叫囂的拳民往複，天魔刺飆射而出！
    季然臉色漠然。
    收而教化，自己沒那個時間。
    還好，自己是一把快刀。
    正如紙人李所說，隻要自己的聲勢夠大，聲威夠顯，凶名夠厲！壬子壇，便能成義和會的標杆，領袖！
    讓該活的人活，該死的人死！
    去他的勾心鬥角，自己隻要大風起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