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德許諾的那家菜好吃到撐死的餐廳，離維多利亞火車站並不遠。

    到了店門口，羅恩看著那塊招牌有些麻爪。

    “這家店的裝修怎麽看起來怪怪的？”

    “你是說門口那個倒過來的‘M’？現在這個很流行，嗯，在國外也是。”

    “但這也不是麥當勞啊？”

    “哦對，麥當勞，非常棒！”阿南德腦袋開心的亂晃，“這裏隻是顛倒了位置，叫哇當勞。”

    “可是它好像也不賣快餐，我沒看見盤子。”

    “我們不用盤子。”

    “不用盤子？”

    “香蕉葉啦。”

    阿南德當先走了進去，然後擰開門口的自來水洗手。拉傑什也是如此，羅恩當然隻能跟著學。

    來這家餐廳的似乎都是本地人，而且看穿著應該都有一份不錯的工作。

    三人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有服務生過來擺上油亮新綠的香蕉葉，還有一杯清水。

    別誤會這不是讓你喝的，隻見拉傑什和阿南德都端起杯子在葉子上灑了些水，再用右手一抹，就算洗幹淨了。

    羅恩雖然被喚醒了些記憶，但如此新鮮的體驗，他也是第一次。

    “蘇爾先生，你會**語，是大學裏教的嗎？”

    在等待點餐的當口，拉傑什開始旁敲側擊的打聽羅恩的背景。

    “是我父母教的。”

    “哦，那他們在孟買做什麽生意？”

    “他們原本是老師，但今年死在了一場宗教衝突中。”

    拉傑什有些意外，也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憤恨的罵了一句“該死的穆民！”

    “濕婆神不會饒恕他們的。”阿南德雙掌合十禱告了一句。

    這是他第一次聽羅恩談起自己的家庭，後者身上神秘的麵紗終於揭開了一角。

    “我會把他們的骨灰帶回聖河，但在此之前，我會先在孟買做一些事兒。”

    拉傑什豎起耳朵，他知道這頓午餐的主題即將揭曉。

    不過還沒進入話題，之前的服務生又來上菜。

    油炸薄餅、烤雞肉、奶油吐司、甜果凍、醃芒果、青椒洋蔥、酸奶，還有各種瑪莎拉，它們被服務生一一分到沾濕的葉子上。

    跟在他身後還有一個專門負責盛飯的人，滿滿一大勺壓得紮紮實實後再倒在葉子上，分量多的嚇人。

    這還沒完，葉子上堆得高高的飯，他會幫你打散一半，然後澆上蔬菜咖喱汁。

    羅恩很想告訴服務生讓他自己來，因為他對咖喱實在不感冒。

    但他們太過熱情，還不等他開口，熱情騰騰的手抓飯就已經走完了準備流程。

    這時候大家也沒什麽心思的交談，阿南德他們先用右手三根手指頭搓捏，再抓起來放進嘴巴裏。

    “真是美味。”

    “烤雞塊很好，脆餅也好，都很好。”

    看著兩人大快朵頤，羅恩猶豫了半天才下定決心伸出右手。

    黏答答的那種感覺很不好，而且捏來捏去半天，也搓不到一起。

    反觀阿南德和拉傑什兩人，他們熟練的很，第二關節以上從來不會沾到。

    羅恩試了沒兩分鍾，不僅第三關節都變得一塌糊塗，連手背上都是飯粒。

    最後實在沒轍，他讓服務生找來了一柄勺子。

    這下舒服了，勺子一挖，他也開始哢哢幹飯。

    拉傑什和阿南德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調侃的笑意。

    瞧，這位老爺比那些藩王還嬌生慣養。

    在這裏吃飯如果飽了，就把對折的香蕉葉合上。否則穿插在各桌之間的服務生發現哪裏的飯或者咖喱變少了，就會不停的過來加飯。

    三人吃完米飯，又搞定吐司、果凍這些甜點後，才抱著奶茶慢悠悠的靠在椅背上。

    “蘇爾先生，你剛剛說在孟買還有些事？”

    “沒錯，我準備開一家公司。”

    “開公司？”這個回答大大出乎了拉傑什的預料。

    羅恩怎麽看都像是一個剛上大學的學生，這和開公司實在扯不到一起去。

    “我考慮的很久，這不是心血來潮。”

    “你開公司準備做什麽？”

    “旅遊資訊公司。”

    “旅遊資訊？”

    “簡單的說就是為來孟買的遊客提供他們所需要的服務，當向導、叫計程車、找酒店...這些都算。”

    拉傑什很想笑，但看到羅恩手腕上的紅線後，又把準備嘲諷的話咽了回去。

    “這不是一個好主意。”

    “為什麽？”

    “因為孟買的每一個飛機場、火車站，都有成百上千的人在做同樣的生意。他們都是你的競爭對手，包括坐在你身邊的這個夥計。”

    無故躺槍的阿南德眨了眨眼，然後繼續裝傻。

    “這不一樣，他們都是一個人，最多幾個串通成一夥，但我要開的是一家公司。”

    “他們搶了你的生意，你就沒辦法開成公司。”拉傑什很不理解，這是人人都懂的道理。

    “公司是一個組織，而個人始終是個人。”羅恩抿了一口奶茶眼睛發亮，“我的目標是讓那些人中最優秀的一部分，成為我的員工。”

    拉傑什聳了聳肩，隨他的便吧。

    “所以...”

    “他們都說你在這一帶很有能量，我想快點成立這家公司。”

    “那這可得花點錢，你知道的，印度官員們拿錢後才會幹活。”

    拉傑什的聲音很大，羅恩懷疑整個餐廳的人都能聽得到。

    這麽大聲密謀真的好嗎？

    “咳，我有準備。我現在隻是不知道該找誰，孟買的公共部門太多了，有些管轄的範圍還有重複。”

    “那你找對人了，沒有人比我更懂孟買！”

    到了談生意的時候，拉傑什一改剛剛不看好的態度。那自得的神情，仿佛這門生意缺了他就做不成一樣。

    “好吧，我們換個地方接著談。”

    羅恩招來服務生結賬，三個人一共消費了70盧比。

    合計不到5美元，但在印度已經是妥妥的高消費。

    瞧瞧拉傑什滾圓的肚子就知道了，身為巡警的他，也不能經常到這種地方打富裕仗。

    幾人來到外麵，所謂換個地方，也不過是找了無人的牆角而已。

    給警察好處嘛，在大街上就行，反正也沒人在意。

    最後雙方討價還價，羅恩以500盧比的價格，買到了自己的第一個人脈關係。

    拉傑什答應他，會在兩天後幫他介紹一個孟買工商部門的官員。

    至於接下來事情能不能談成，那就和他沒什麽關係了。

    “羅恩，沒問題的，你一定能開成公司。”阿南德朝他晃了晃腦袋，信心十足。

    “為什麽？”

    “因為你是婆羅門，婆羅門和官員穿一條褲子。”

    羅恩有些哭笑不得，他不知道這是諷刺，還是安慰。

    當然他更堅信這是安慰，隻是阿南德的腦回路太清奇了一點。

    “對了，為什麽你們就那麽肯定我是婆羅門，僅僅從姓氏上判斷？可是那天的出租車你記得嗎？他甚至都沒問我的名字...”

    “羅恩，你無時無刻不在告訴別人你是一個婆羅門。”

    “嗯？”

    “瞧瞧你的腳上，那是駱駝皮鞣製的靴子吧，普通人可大多是光腳或者涼鞋。還有你手腕上的焚線，它是棉質的紅色。”

    羅恩抬起手看了看，這玩意他第一天醒來時就有了。或許是因為早就習慣的原因，他從不在意它。

    “紅色的聖線，隻有婆羅門才可以戴。戴錯顏色，或者肆意亂戴，後果很嚴重。”

    阿南德兩隻粗黑的胳膊上光溜溜的一片，他甚至從沒進入過神廟，因為達利特不被允許。

    好吧，當印度人太麻煩了。

    這邊羅恩在自己的事業上跨出了第一步，另一邊來自法國的亨利夫妻，也即將迎來自己的第二當。（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