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雅的名頭還是很大的，這次營銷會議吸引了很多新德裏的大學生，其中就包括赫赫有名的印度管理學院。
    這座學校為印度企業培養了大批管理性人才，算是比較國際化且專業的商學院。
    羅恩的蘇爾電器，就有很多管理層來自這所學校，都幹的不錯。
    會堂裏還有一大群記者，他們的鏡頭緊跟馬爾雅，想要記錄他走上台的每個瞬間，抓拍他手指上鑽石戒指的每一次閃爍。
    馬爾雅有一張蒼白圓潤的臉，留著山羊胡子，頭發很長，一直留到腦後。
    他有點兒胖，帶著一種特別的帥氣。他很清楚自己聲名顯赫，幾乎相當於皇室成員。
    當一個專題討論小組成員讓他跟大家分享一下他的“英明”時，他開始漫無邊際地說起來。
    他聲音很大，但當你細心留意時，會發現有些詞出現的頻率很高。
    伏特加酒、葡萄酒、青春、搖滾、需求、驅動.
    馬爾雅發表完演講以後，在回答台下提問時講了更多他的人生哲理。
    當有提問者奉承他時，他表現得挺高興但同時也有點兒不耐煩，因為這太司空見慣了。
    當回答一個他真正喜歡的問題時，他會說“你提到的這點非常好”，像一個國王一樣。
    在回答問題的過程中，他似乎顯得有點兒緊張。
    然而，當一位女記者問他為何使用帶有物化女性嫌疑的情色宣傳畫和廣告時，他開始不耐煩地跺著左腳，臉紅得像西瓜。
    馬爾雅的翠鳥啤酒打廣告時，全走的好萊塢那一套。性感女郎、濕身、大金鏈子、以及男人的大笑…
    他越發的不耐煩，想把眼前的記者打發走。突然他注意到了角落裏的羅恩，於是眼睛一亮。
    隻是在他有所動作之前，羅恩已經豎起一個手指在嘴邊，比劃了個手勢。
    馬爾雅歎氣，默默移開了目光，他等會還有求於人呢。
    問題還在繼續，不過大部分的提問都來自於管理係的學生和教職員工，他們每個人在提問之前都要說一下自己是從哪個學院來的。
    這裏麵也有一些想要追求金錢和權力的渴望者，他們的問題中很明顯地透露出他們的期望。
    那就是趕緊提問並在將要結束前將目光移開馬爾雅，帶著勝利的微笑看看兩邊，然後安靜地坐下消失在人們的視線裏。
    大有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範兒。
    好不容易擺脫那些刁難的學生，馬爾雅快步走過來。他身後的演講台上又換了一個人，看起來很有派頭。
    “蘇爾先生，你不該坐在這裏。你應該在台上，向大家傳播著名的蘇爾電器理論。”
    “蘇爾電器理論？”
    “人人都買的起，這非常好，翠鳥啤酒也在一直堅持這點。”
    羅恩啞然失笑，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這隻是純粹的生意考慮。”
    “沒錯，我們都是為了生意。人們需要電器帶來的便利，也需要酒精提供的放鬆和歡愉。”
    “所以這次你來新德裏…”
    “還是為了生意，”他聳聳肩，“我們的政府視酒精如邪惡之物，這是種腐朽的思想，嚴重背離經濟全球化的客觀規律。”
    “你應該慶幸，他們對所有酒精一視同仁。來自國外的洋酒，有超高的稅率，普通人根本消費不起。”
    “就這一點而言，我確實應該感謝新德裏。沒有他們，就沒有便宜又受歡迎的翠鳥啤酒。”
    兩人都笑了起來，作為商人他們都深受各種奇葩政令的折磨。
    “我想把翠鳥品牌打進印度的每一個邦，古吉拉特是重中之重，聽說你和那兒的印人黨關係很好？”馬爾雅開門見山道。
    “我和他們確實有點往來，但這件事我幫不上忙。”
    “為什麽？我們完全可以合作一把。我聽說你準備在班加羅爾建五星級酒店，我在那兒有點關係，還認識很多地產業人士。”馬爾雅暗示他。
    翠鳥啤酒的總部就在班加羅爾，著名的翠鳥大廈也是那裏的地標性建築。
    “這不是合作的問題，而是古吉拉特的印度教徒極多。他們非常保守，仇視酒精。任何一個政客都不會為了眼前的利益，去挑戰選民的宗教底線。”
    “我可是連麵都沒見著，我應該和他們談談。”馬爾雅很自負，他應付官員很有一套。
    “那可能適得其反。老兄，我說的直白點，他們不喜歡你的行事作風。”
    “我們是商人，暴露在聚光燈下沒什麽不對。這可以帶來名氣，你知道的，在麵對有些官員時，名氣很管用。”
    這時候他們背後的會廳傳來一陣掌聲，台下的很多學生看起來很激動。
    一個穿著寶藍色西服的人走上台，他的著裝和烏黑發亮的頭發，讓他在這些觀眾、學生中間顯得神采飛揚、格外搶眼。
    “那是阿林丹姆，印度計劃與管理學院的董事。”馬爾雅笑道。
    “這個學校和印度管理學院什麽關係？”
    “名字比較像。”馬爾雅聳聳肩。
    羅恩懂了，李鬼和李逵的關係。
    在印度不奇怪，各種山寨、各種蹭，主打一個不要臉。
    “這家夥很有能耐，學校辦的風聲水起不說，在商業上也很成功。他接手這座學院的時候，學生都快跑完了。現在呢，有來自全國六千多名學生，光每年的學費就收40萬盧比。”
    “哇，聽起來有兩把刷子。”羅恩眼睛一亮。
    “要不要我幫你們介紹一下，他的學校就在新德裏。”
    這話倒是說到了羅恩的心坎上，他在北方邦也準備開辦自己的大學。
    這個阿林丹姆很有經驗，或許可以找他當個顧問什麽的。
    “這樣吧，我幫你介紹一個印人黨高層，至於怎麽談不關我的事。”
    “沒問題，我們待會就去見見阿林丹姆。”馬爾雅非常興奮。
    兩人左右無事，索性坐在角落聆聽阿林丹姆演講。
    今天參加會議的不止有學生，還有日本雅馬哈集團的代表，他們穿的是穩重的西裝、Polo襯衣和斜紋休閑褲。
    阿林丹姆自家的學生們，則穿的都是統一的製服。會廳裏還有樂隊成員，男的穿無袖襯衣和牛仔褲，女的則穿金光閃閃的裙子。
    但他們還是抵不過阿林丹姆那明星般的風采，充其量隻不過是為這個夜晚增添點兒嘈雜的氣氛。
    他演講的營銷主題是自己發明的4P理論，即產品、價格、產地和促銷。
    阿林丹姆並不是一個天生的演說家，在長時間的一對一的談話中，他往往會朝四周看，而不是盯著聽講的人。
    這也不是什麽大問題，但是他音調提得很高，剛開始的時候，還需要看講稿。
    提問環節時，觀眾們似乎很渴答案但又帶點兒挑釁的意味，好像不完全相信阿林丹姆有能力來談領導這個話題。
    阿林丹姆似乎察覺到了敵意，回答得相當猶豫，他的英語聽起來很模糊，有著明顯的德裏中產階級的變音。
    不過這些個性並不是缺點，而恰恰是這些聽眾所不具備的。
    阿林丹姆的處世態度使他看起來很具吸引力：除了平易近人，還有他的成功、財富和光鮮使得他成為眾多管理者的仰望者。
    但是賓利、馬尾辮、時髦眼鏡，以及他借哈佛、麥肯錫之名抬高身價的慣用做法又令人覺得他很遙遠。
    當這些因素結合時，很多人又無法抗拒他的魅力。
    羅恩覺得這家夥非常適合搞傳銷，一旦陷進去保證讓你死心塌地。
    演講結束，阿林丹姆下台和這裏的觀眾握手，邊用老練低沉的聲音向他們致謝。
    雖說提問時，有的人對他抱有敵意，但同樣有人對阿林丹姆表現得很尊重。
    那多數都是他的學生或者公司員工，他們充滿渴望，內心緊張。
    有些人的表現是真實的，和一個商業大亨說話一般都會那樣。
    另外一些人是偽裝的，表現出因為自己沒有被關注，或者是等太久了，而有點兒生氣。
    還有一些人，則看起來有些奸詐，邊說著奉承的話，邊暗自盤算。
    等他走到後麵時，馬爾雅才朝那邊招了招手。
    阿林丹姆看到羅恩時非常驚訝，有那麽一瞬間甚至要叫出聲。
    他快步走過來，用急促又恭敬的語氣打招呼。
    “蘇爾先生，我沒想到您會在這裏。”
    老實說這個所謂的商業營銷會議，還不夠格邀請羅恩。
    除非是政府組織的論壇活動，否則他有權拒絕所有邀請，而又不會讓人怪罪。
    “我出來散散心。”羅恩朝他微笑點點頭。
    “快坐吧，阿林丹姆，我們一起喝一杯。”馬爾雅邀請道。
    “當然，這是我的榮幸。”他非常積極。
    “聽說你現在正管理一座學院？”羅恩開門見山。
    “是，那是我父親的事業。作為他的兒子，我有義務管理好學院。”
    “現在有多少學生？”
    “今年擴招，預計會有八千多名學生。”阿林丹姆有些驕傲。
    “學院在哪裏？”羅恩問。
    “就在古爾岡，大概幾英裏的路程。”
    “我能去看看嗎？”
    “啊？”阿林丹姆一呆，但很快反應過來，“當然沒問題，學生們一定無比渴望能與您會麵。”
    “好。”羅恩點點頭。
    他這幾天正好有空，權當打發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