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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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捏著碎墨屑在城牆上用力蹭出條焦痕,那焦痕黑得發亮,在灰白色的城牆上格外醒目。

    盛瑤發間雪棠花那清幽的香氣,絲絲縷縷地混著刺鼻的硝煙味,鑽進我的鼻腔,那味道交織在一起,有些古怪卻又帶著一絲別樣的韻致。“這老狐狸偷墨的時候,八成還順走了你兩株月見草。“她聞言,粉嫩的耳尖迅速泛紅,像染上了一抹晚霞,指尖卻穩穩托著塊熱騰騰的芝麻酥,那芝麻酥散發著濃鬱的甜香,熱氣嫋嫋升騰——昨夜靈力透支的賬,到底沒逃過這姑娘的眼睛。

    晨霧還未完全散去,像一層薄紗籠罩著院落,錢管家的算珠聲便清脆地穿透了三重院落,“劈裏啪啦”的聲音,在寂靜的晨色中格外清晰。

    我繞過廊下晾曬的止血藤,那一串串止血藤掛在廊下,顏色深褐,葉片微微卷曲。

    正巧看見陳虎舉著半截斷刀在賬房門口大聲比劃著,他的臉漲得通紅,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般“憑什麽藥師堂領的靈石比我們多三成?

    老錢你摸著良心說,昨天是誰替你們擋的流火符!“

    “虎子哥的刀該換了。“我順手把芝麻酥掰開,隻聽見“哢嚓”一聲輕響,糖餡拉出細長的金絲,在明亮的晨光裏晃悠著,反射出金色的光芒,“但錢叔昨夜用七枚銅錢擺的七星鎖靈陣,替我們省下二十塊中品靈石。“

    倚著門框的趙闊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那咳嗽聲撕心裂肺,肩頭繃帶滲出的暗紅血跡,在白色的繃帶上格外刺眼。

    這位陣法師三天前替我們轉移傷員時中的毒煞,至今還盤踞在靈脈裏。

    我摸出袖中溫著的藥瓶拋過去,琉璃瓶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瓶底映出賬冊上密密麻麻的紅圈,那些紅圈歪歪扭扭的,像是打算盤的人心煩意亂時寫的,仔細看去,至少有三個補給點的物資標記都存在問題。

    “都進來喝口雲霧茶。“我一腳踢開擋路的青銅陣盤,“哐當”一聲,陣盤在地上滾動了幾下,袖風掃過,梁上積灰簌簌落下,像一陣細小的灰塵雨,“咱們把戰利品堆成小山,可不是為了吵該用玉尺量還是用秤砣稱。“

    錢管家核桃般滿是皺紋的臉抖了抖,銅錢串在他指間快速轉出殘影,發出“嗖嗖”的聲響“按傷情分配本是慣例,但這次“他忽然噤聲,因為盛瑤正把鬆煙墨碎屑輕輕撒在賬冊空白處。

    墨粉遇紙即溶,絲絲墨線迅速蔓延,顯出幾行被幻術遮掩的小字——某位長老的名諱赫然躺在藥師堂的領取名單頂端。

    陳虎的斷刀“當啷“一聲重重砸在青磚上,聲音在賬房裏回蕩。

    窗外梧桐樹在微風中沙沙作響,像有人在輕輕低語,我盯著飄進來的半片黃葉,那黃葉脈絡清晰,顏色金黃,突然想起輪回前某次,楊長老就是用這種葉子當追蹤符的載體。

    這輪回啊,就像是一場奇異的夢,每一次輪回後我都保留著記憶,似乎冥冥之中,這輪回與當前物資分配的混亂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回憶起曾經有一次執行任務歸來,我們繳獲了一批珍貴的丹藥。

    當時各堂口為了分配這些丹藥吵得不可開交,按照以往的功勞和傷情分配,總有堂口覺得不公平,大家爭得麵紅耳赤,差點大打出手。

    我當時就想,要是有一種客觀的、大家都能接受的分配方式就好了。

    後來,我偶然看到冰在陽光下融化的過程,不同形狀和大小的冰融化速度不同,就突發奇想,如果把各堂口的需求和條件對應到冰塊上,是不是可以根據冰塊融化的順序來決定分配的優先級呢?

    但那次因為情況緊急,沒有來得及嚐試這個想法。

    還有一回,我們得到了一批珍稀的煉器材料。

    在分配時,也是矛盾重重,各堂口都強調自己的重要性和需求的緊迫性。

    我又想起了之前關於用冰來決定分配的設想,可當時沒有合適的時機和工具去實施。

    再往前,有次爭奪一處秘境的資源,各隊伍之間對於資源的分配同樣產生了巨大的分歧。

    我在心裏不斷思索公平的分配辦法,冰鑒分配的雛形在我腦海中越來越清晰。

    “戰利品清單共有九份。“我蘸著涼透的茶湯在桌麵畫陣,水痕在桌麵上緩緩蔓延,自動聚成星圖,那些線條閃爍著微弱的光芒,“煉器坊要的玄鐵數量,比實際繳獲多出三倍。“

    趙闊捏碎藥瓶口的蠟封,發出“啵”的一聲輕響,苦笑道“因為楊長老把破損的法器都算成原材料了。“他指尖沾著藥汁在星圖某處一點,代表煉器坊的光點突然暴漲,光芒耀眼,把隔壁丹鼎閣的光斑擠得搖搖欲墜。

    盛瑤突然輕笑出聲,那笑聲清脆悅耳,如銀鈴般動聽。

    她腕間的青玉鐲磕在硯台上,“叮咚”一聲,濺起的墨點精準地落在我剛畫好的陣眼“父親總說族裏算賬比破陣難,現在我信了。“陽光斜照在她發間銀簪上,投下的影子正好圈住錢管家算盤缺失的那枚珠子。

    我懷裏的寶珠突然發燙,那熱度透過衣物,灼著我的肌膚。

    上次出現這種征兆,還是輪回時遇到千年雷劫。

    窗欞上的除塵符無風自燃,“噗”的一聲,灰燼如雪花般飄到戰利品清單上,恰好蓋住楊長老名字旁邊那團可疑的墨漬。

    看到楊長老的名字,我心中暗忖常規的分配方式肯定會陷入無休止的爭吵,必須要有一種全新的、公平公正且能讓大家都接受的方式……之前那幾次分配紛爭的場景在我腦海中不斷浮現,現在是時候嚐試我一直設想的冰鑒分配方式了。“這樣吵到天黑也撕擄不清。“我伸手抹亂桌麵的水漬星圖,水珠“劈裏啪啦”彈起來凝成三十六枚小冰晶,“不如把各堂口的訴求刻進冰鑒,未時三刻咱們用融化的順序定優先級。“

    錢管家摸銅錢的手頓了頓,陳虎彎腰撿刀時差點劃破褲腳,連盛瑤都多眨了兩下眼睛。

    冰晶懸在半空,散發著清冷的光芒,映著無數張驚愕的臉,我故意讓最亮的那顆照在趙闊的毒傷上——那抹暗紅裏泛著的青紫,分明是楊長老獨門的封脈手法。

    日頭爬上飛簷時,三十道冰鑒整整齊齊碼在樟木盒裏。

    我扣上盒蓋的瞬間,寶珠突然在胸腔裏劇烈跳動,像要撞斷肋骨一般,那跳動的節奏快得讓我心慌。

    上次輪回中,正是在這個時辰,楊長老用天罡步踩碎了西南角的陣旗。

    樟木盒在掌心沁出絲絲涼意,那涼意順著掌心蔓延開來,我數著冰鑒相撞的脆響,“叮叮當當”的聲音,像在數輪回裏那些錯過的黎明。

    盛瑤袖口掃過桌沿,帶起半片未燒盡的除塵符,灰燼裏竟凝著粒米大的紫晶,那紫晶閃爍著神秘的光芒——這分明是楊長老煉製的探靈砂。

    “煉器坊要的玄鐵折算成貢獻點,但須扣除三成給昨日修補防禦陣的兄弟。“我屈指彈在冰鑒表麵,最頂上那顆映著丹鼎閣標記的冰晶突然漫出藥香,那藥香清幽淡雅,“至於多領的月見草“餘光瞥見錢管家正在偷摸調整算盤珠子,青銅陣盤倒映出他發間沾著的鬆煙墨粉。

    陳虎突然拍案大笑,那笑聲震得茶盞跳起來撞碎兩顆冰晶,“嘩啦”一聲,“早該這麽算!

    我們戰堂的兄弟流著血,可不是為了看藥罐子們拿靈石當糖豆磕!“他殘缺的刀鋒劃過半空,削斷的卻是趙闊繃帶裏滲出的毒霧,青紫色煞氣撞在冰鑒上發出滋滋聲響。

    盛瑤突然按住我畫陣的手,她指尖的溫度透過肌膚傳來,帶著芝麻酥的糖霜,在我掌心畫出半枚星紋“西南角的梧桐葉,比晨時少了兩片。“溫熱的呼吸掃過我耳垂,癢癢的,混著她身上新染的雪棠香。

    我後頸汗毛豎起的刹那,寶珠在胸腔裏發出隻有我能聽見的蜂鳴,那蜂鳴聲尖銳而急促。

    “錢叔,煩您將靈膳房的靈米分三成換成止血藤。“我反手扣住盛瑤作亂的手指,順勢用她發間銀簪挑開樟木盒暗格,簪尖戳破的夾層裏,赫然躺著半張蓋有煉器坊印鑒的貨單——日期竟在輪回前的第七日。

    趙闊突然劇烈咳嗽,那咳嗽聲讓人心驚,掌心血沫裏遊動著青絲般的毒煞。

    我甩出袖中備好的琉璃瓶,藥液潑在空中凝成八卦陣圖,那陣圖閃爍著光芒,將四散的毒霧倒逼回他體內。

    冰鑒融化的水珠在此刻突然懸停,映出三十六個不同角度的畫麵——藥師堂領走的止血藤,分明帶著楊長老獨門功法灼燒的焦痕。

    “杜哥!“陳虎突然把斷刀拍在星圖上,刀刃不偏不倚壓住代表煉器坊的光斑,“你要是早三天這麽分,老子也不用啃著冷饅頭修刀!“他油乎乎的袖口擦過冰鑒,融化的水漬竟在桌麵顯出半幅地圖,正是我們三日後要探查的古修士洞府。

    錢管家突然摘下銅錢眼鏡,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我,那眼神裏滿是疑惑“公子怎麽知道老朽私藏了半匣子龍鱗粉?“他枯瘦的手指捏碎兩枚冰晶,“嘭”的一聲,爆開的靈氣裏浮動著暗帳才有的墨香。

    我笑著摸出塊芝麻酥塞進他嘴裏,糖餡拉出的金絲纏住他腰間晃動的賬房鑰匙。

    盛瑤忽然貼著我後背輕笑,青玉鐲撞在寶珠位置發出清越鳴響,那聲音清脆悠揚“父親說能看破三重假賬的,不是瘋子就是“她尾音化作溫軟的氣息嗬在我耳後,腕間突然傳來刺痛——那鐲子內圈竟刻著與寶珠表麵相同的星紋。

    窗外梧桐葉又落了三片,那葉子在空中打著旋兒飄落,我數著葉脈間遊走的靈氣,突然想起上次輪回時,楊長老的追蹤符就是在第三十六片落葉時發動的。

    懷裏的寶珠突然開始順時針旋轉,那旋轉的感覺帶著一絲奇妙的力量,這是時空穩定的征兆——意味著這次調整終於避開某個致命錯誤。

    “杜公子。“趙闊啞著嗓子舉起藥瓶,瓶底映著重新排列的星圖,“這解藥裏是不是摻了東市老劉頭的桂花釀?“他話音未落,陳虎已經撲向裝著靈石的樟木盒,結果被突然閉合的盒蓋夾住了手指。

    眾人哄笑中,盛瑤突然拽著我退到廊柱陰影裏。

    她發間銀簪不知何時換成了一支刻滿符文的骨筆,筆尖蘸著我們的血在掌心畫了枚同心契“父親說過,能同時讓錢叔肉痛、虎子跳腳、楊長老吃癟的“她突然咬住下唇,眼底晃著比星圖更璀璨的光。

    我正要開口,寶珠突然劇烈震顫。

    西南角傳來細微的靈氣波動,像是有人用腳尖碾碎了落葉,那聲音極其微弱。

    抬眼望去,楊長老的玄色衣角正掠過月洞門,他腰間玉佩在某個特殊角度折射出冰鑒的冷光——老家夥居然用鏡像術旁觀了整個分配過程。

    暮色爬上窗欞時,錢管家已經哼著小調在重打算盤,那算盤聲有節奏地響著。

    陳虎舉著新領的玄鐵傻笑,趙闊掌心的毒煞褪成了淡粉色。

    盛瑤把玩著從我袖中順走的冰鑒殘片,突然輕呼“這冰晶裏凍著的是三天前的朝霞?“

    我笑而不語,任由她指尖的暖意化開冰晶。

    當最後一滴水珠墜地時,寶珠突然傳來清晰的指引——東南市集的方位在識海裏亮如星火。

    懷裏的物資清單無風自動,在“稀缺藥材“那欄,朱砂筆跡正在緩慢消失,仿佛被某種力量憑空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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