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太安城，一道密詔無聲無息遞出皇城，如幽魂般飄向數個尋常人一生亦無緣窺見的門庭。未幾日，數道身影，或古袍寬袖，或短打勁裝，亦有身披星月道袍者，自四麵八方，悄然匯聚於一處離陽邊境的隱秘軍驛。他們氣息各異，或淵渟嶽峙，或鋒芒內斂，或飄忽不定，皆是離陽皇室供奉、隱世宗門壓箱底的老怪物，以及天機閣精心挑選的術法高人。
    為首者，一襲玄色錦袍，麵容籠罩於兜帽陰影之下，隻露出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眸子，正是那位【監察使】。此人身份成謎，隻知深得趙楷信任，手段酷烈，權柄極大。此次，他手中尚捧著一方沉甸甸的紫檀木盒，盒內，是三根尺長短棍，暗沉無光，其上遍布繁複符文，正是那能短暫封鎖一方天地靈氣與法則的重寶——“鎖龍樁”。
    “諸位，”監察使聲音沙啞，不帶絲毫情感，“陛下有旨，九鼎關乎國運，關乎長生。此行北涼，隻許成功，不許失敗。若遇阻礙，格殺勿論。”
    眾人皆默然點頭，眼中或有貪婪，或有凝重，更有對那傳說神物的渴望。一場針對北涼王府的暗流，已然洶湧啟程。
    與此同時，北涼王府深處，徐鳳哲正立於徐驍那座號稱能搬空一座小國國庫的寶庫之內。此處，珠光寶氣幾欲晃瞎人眼，神兵利器散發著幽幽寒芒，天材地寶堆積如山。然徐鳳哲目光所及，卻盡是那些蒙塵角落，或是被徐驍視作“華而不實”、“不堪大用”的“廢棄”之物。
    “父親大人還真是……節儉。”徐鳳哲隨手拿起一塊鏽跡斑斑的鐵疙瘩，入手沉重，其內卻隱有星輝流轉。
    【叮！檢測到‘星辰鐵母’殘塊，可用於強化陣法節點，提升能量傳導效率。宿主眼光獨到，此等‘廢物’，正是敗家之上選！】
    “那是自然，本世子的眼光，豈是凡夫俗俗能比。”徐鳳哲撇嘴，心中卻樂開了花。這些在徐驍眼中一文不值的破爛，於係統而言，皆是高級敗家素材，用在此處，正合其意。他大手一揮，挑揀了足足數十樣“廢料”，在徐驍肉痛又無奈的眼神中，盡數收入囊中。
    王府另一邊，徐鳳年親自督導，按照徐鳳哲提供的圖紙，開始布置那【瞞天過海陣圖】。此陣圖乃徐鳳哲傾盡家底，又勞煩係統補全了一部分殘缺，玄奧無比。饒是以北涼王府的人力物力，布置起來亦是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差池。
    僻靜的煉器密室之內，徐鳳哲盤膝而坐，身前【乾坤仿造台】幽光閃爍。他深吸一口氣，將一枚真正的九鼎碎片置於仿造台核心凹槽，隨後，無數先前搜羅的“珍貴材料”被他流水般投入其中。
    “係統，給本世子用最敗家的方式，煉！”
    【叮！【乾坤仿造台】啟動，能量注入中……預計消耗揮霍點三億七千萬……】
    徐鳳哲眼皮一跳，旋即恢複平靜：“這點小錢，灑灑水啦。”
    仿造台光芒大盛，無數符文自其上飛出，環繞鼎爐旋轉。鼎內，各種材料在磅礴的能量下迅速消融、重組，漸漸顯現出一尊古樸小鼎的雛形。其氣息，竟與那枚真鼎一般無二，甚至更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靈動。
    便在此時，密室上空，風雲突變，烏雲匯聚，隱有雷蛇亂舞。一股煌煌天威，沛然降下，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不好！是天劫！”密室外的李淳罡眉頭一挑，一步踏出，便欲拔劍。
    “老李，莫慌！”徐鳳哲的聲音自密室內傳出，帶著一絲興奮與瘋狂，“這點小場麵，看本世子如何‘敗’了它！”
    【敗家領域，開！】
    刹那間，以密室為中心，一股無形的吞噬之力驟然擴散。那剛剛凝聚成形，尚未來得及發威的劫雲，竟如同被戳破了的氣球，其中蘊含的雷霆之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被強行“敗”去了十之七八。剩餘的小部分天劫之力，在徐鳳哲的刻意引導下，如百川歸海，盡數湧入那即將成型的“替身鼎”之中。
    “轟——”
    一聲悶響，鼎身微震，其上竟浮現出幾縷細密的雷紋，平添三分天威，更顯莫測。
    【叮！宿主急中生智，以【敗家領域】強行削弱天劫，並將剩餘天劫之力融入‘替身鼎’，此鼎品質提升，迷惑性大幅增強！獎勵宿主揮霍點一千萬，【敗家領域】熟練度提升！】
    徐鳳哲長舒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並不存在的汗珠，臉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這天劫，來得倒是恰到好處。
    數日後，“替身鼎”終於煉成。此鼎外觀與徐鳳哲手中那枚真鼎毫無二致，古樸厚重，其上紋路玄奧，散發著與真鼎別無二致的蒼茫氣息，甚至因融入了部分天劫之力，更帶上了一絲令人心悸的威壓。鼎身內部，徐鳳哲早已通過【敗家嫁禍】能力，設下了層層歹毒禁製。此鼎一旦受到強行探查或是攻擊，便會將部分傷害與冥冥中的因果業力，巧妙地反彈至那遠在太安城的“離陽國運”之上。
    “趙楷老兒，不是喜歡窺探麽？這次，便讓你窺探個夠，順便……嚐嚐被反噬的滋味。”徐鳳哲把玩著這枚新鮮出爐的“替身鼎”，笑得像隻偷了雞的狐狸。
    北涼都護府左近，山林掩映間。
    那支由【監察使】統領的離陽密探隊伍，此刻已如鬼魅般潛伏至此。他們憑借天機閣提供的秘術與數件稀奇古怪的法寶，竟真的避開了北涼王府外圍層層疊疊的暗哨與斥候，悄無聲息地摸到了核心區域的邊緣。
    監察使取出一麵巴掌大小的古銅鏡，正是“司天監天鏡”的子鏡。他指尖劃破，一滴精血滴落鏡麵，口中默念晦澀咒文。鏡麵之上，光華流轉，漸漸浮現出一片模糊的景象，正是北涼王府的輪廓。
    “再近些，再精準些！”監察使低喝。
    他身旁一位天機閣術士急忙打出數道法訣，子鏡光芒再盛，畫麵陡然清晰，最終鎖定在王府深處一間毫不起眼的院落。那院落之中，赫然有一點微弱卻精純至極的光暈，正散發著令他們血脈賁張的九鼎氣息！
    “找到了！”一名皇室供奉失聲低呼，眼中爆發出難以抑製的狂喜，“氣息如此純正，如此強大……錯不了，絕對是九鼎真品！”
    監察使亦是呼吸一滯，那股透過子鏡傳來的蒼茫厚重之感，讓他堅信，此行目標，已近在咫尺。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卻不知，自己看到的，不過是徐鳳哲精心布置的魚餌。
    此刻，徐鳳哲已將那枚“替身鼎”安然置於王府一處早已預設好的密室之內，其上覆蓋著重重疊疊的【瞞天過海陣圖】。陣圖運轉之下，密室內的天機被徹底混淆，從外界看來，與尋常院落無異。
    而薑泥，則在徐鳳哲的“請求”下，盤坐於另一處更為隱秘的靜室。她眉心那枚西楚帝璽所化的符文幽幽閃爍，引動著她體內那一絲日漸壯大的九鼎本源之力，與她貼身佩戴的一枚真正的九鼎碎片遙相呼應。這枚真鼎的氣息，經過她的血脈牽引與陣法放大，若有若無地逸散出去，與那“替身鼎”的氣息交織纏繞，形成一種“真假雙生，難辨虛實”的奇詭局麵。
    遠在北莽皇庭。
    女帝玉指輕撚，又一份來自北涼的“問候”擺在案頭。其上，是徐鳳哲“無意間”透露的數處離陽邊軍的糧草囤積之地，以及幾條隱秘的行軍路線。這些情報，有真有假，虛實參半，卻已足夠讓北莽的將軍們如獲至寶。
    “陛下，那徐鳳哲又送‘禮’來了。”國師苦笑一聲，對那位北涼世子的手段，已是有些麻木。
    “送得好，送得妙啊。”女帝鳳眸中閃過一絲笑意，“耶律洪才在陰山關打得不錯，讓他再接再厲，給離陽那位皇帝，多添幾把火。”
    北莽與離陽在邊境的戰事，因這些真假難辨的情報，愈發酷烈。離陽數支精銳被調動得疲於奔命，損兵折將不在少數，極大牽製了他們本就吃緊的兵力。趙楷即便想全力對付北涼，此刻亦是有心無力。
    太安城，欽天監。
    天機閣主憑欄而立，仰望星空，眉頭緊鎖。他隱約感覺到，天機再次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撥弄，變得更加混沌不清。推演九鼎之事，阻礙重重，仿佛有一隻無形大手，在刻意遮蔽著什麽。
    “究竟是那徐鳳哲小兒，還是九鼎本身的神異，亦或是……那些沉睡的老東西，留下了什麽後手？”他喃喃自語，一種久違的不安，自心底升起。這種一切脫離掌控的感覺，讓他極為不適。
    北涼王府之外，夜色漸濃。
    監察使收起子鏡，眼中厲色一閃：“目標已確認。諸位，養精蓄銳，子時動手。記住，隻取九鼎，其餘……皆可舍棄！”
    他身後眾人屏息凝神，殺機凜然。一場針對北涼王府的致命突襲，已箭在弦上。
    徐鳳哲那枚精心煉製的“替身鼎”，以及那【瞞天過海陣圖】，能否真的瞞天過海，騙過這些積年老狐狸？而深藏於王府之內的真正九鼎，又將如何在這場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中，安然無恙？
    風，更緊了。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王府書房內，徐鳳哲卻像是沒事人一般，慢悠悠地品著新茶，嘴角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在跳動的燭火下，顯得格外刺眼。
    “千金散盡還複來……這點小場麵，還真不夠本世子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