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亞瑟穿過長長的回廊，一路上不少魔族的屍體和斷壁殘垣，她戴著帷帽聲音也悶悶的:
    “殿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們是王後派來救你的嗎？”
    亞瑟腳步不停，似乎不願意多談:“是也不是，與其說是專門來解圍，不如說我給了他們一個光明正大的借口來鏟除異族。”
    身後一向伶俐的廚娘似乎被嚇得不輕，半拉住他的手臂追問道:
    “那，那他們怎麽知道我們被賣到了這裏？”
    她知道亞瑟最煩這種不顧場合刨根問底的蠢貨，也做好了被他無視的準備。
    出乎意料的，亞瑟隻是沉默了片刻便停下腳步，他似乎做出了什麽決定，眼底流淌的笑意真切:
    “這麽關心我啊？”
    “我……”虞棠枝被他的眼神灼傷，下意識地回避，“關心殿下的安危是我的職責所在。”
    他對這個回答不太滿意，抓住廚娘想要縮回的手，放在在手掌心裏捏了捏，綿軟的一團，心情也跟著好了幾分。
    “看在你還算忠心的份上，就告訴你一個秘密～”
    他將她的手放在左胸口，兩隻交疊的掌心下那顆蓬勃的心髒正強有力的運作著。
    隔著輕薄的麵紗，迎著她驚詫的目光，胸口散發出盈盈的藍光，浮現出一顆琉璃般的珠子，亞瑟閉上眼睛，眉眼間透出虔誠的神色:
    “這是代替我心髒十八年的鮫珠，也是聖迭瑞皇室的秘密。它曾經是我的護身符，可是現在我不再需要它了。”
    他睜開眼睛凝視著麵前的人，語氣是少有的鄭重:
    “奧羅拉。”
    二人身後的瀑布流水聲轟轟似雷鳴，亞瑟的心跳不知為何也跟著一起激烈。
    “你通過了我的考驗，或許，你可以留下來做我的侍女，女官……或者其他什麽職位，如果你願意的話，不必在乎母後，我會去向她說明年齡什麽的不是問題!”
    最後一句話的語速很快，他仿佛在遮掩著什麽，說完便將頭側到一邊，紅發淩亂的搭在鼻梁上，緋色已經從耳尖蔓延到脖頸。
    水霧迷蒙，空中漂浮的塵埃都慢了下來，遠方的戰場呼喊也淡去。
    “殿下。”
    他聽到她的輕聲呼喚，呼吸也在這一刻靜止，牙齒磨著口腔的軟肉消磨時間，她說話以前也這麽慢嗎？
    “你不該輕信別人的。”
    亞瑟猛地睜開眼睛，刺痛從腹部襲來，口腔也彌漫開淡淡的血腥味，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你幹什麽？!”他抓住罪魁禍首的手腕，隨即立刻就發現了不對勁，手腕上綿軟的肉消失了，他握住的關節纖細玲瓏，甚至再大力些就會折斷。
    她吃痛悶哼一聲，拿著匕首的手卻沒抖一下。
    被背叛的怒火和更深處泛起的酸澀在胸腔燃燒，心緒震蕩間鮫珠已經脫離他的身體落入她的手中。
    “你到底是誰？”亞瑟將匕首拔出身體，沾血的手一把掀翻了她的帷帽，黑發如瀑傾瀉而下，零星的猩紅落在她的眼尾，竟讓他生出幻覺，那雙全然陌生的眼眸裏有淚。
    亞瑟深吸一口氣，再開口時語氣已經冰冷無比:“這才是你真實的模樣，奧羅拉，連名字都是假的吧！”
    他一手捂住傷口，一手攬過細腰將人壓在懷裏，俯身死死地盯著她顫抖的羽睫，近乎咬牙切齒的逼問道:
    “你接近我，做了那麽多事，費盡心機就是為了這顆破珠子？!”
    黑發的美人靜靜地看向他，眼底清淩淩的沒有水光，果真是他的幻覺。
    “亞瑟。”她輕喚他，尾音帶著一貫的親昵，在他恍神的間隙掙開懷抱，隻留下一句:
    “生日快樂。”
    ……
    格蘭小鎮，教堂吟詩班。
    “讖言道，天族大祭司每隔五十年便會化身為平民降臨世間，體味百苦，頓悟百樂，於雙日同天，聖光再臨之時結束曆練。”
    傳教士合上書本，結束了今日的課程。
    “一年一度的聖學院選拔將會在明日午時小廣場舉行，希望各位踴躍參加，為我們小鎮爭光。”
    學生們早已收拾東西一哄而散，扒在窗邊蹭課的女孩叫住了傳教士:
    “先生，請問聖學院是怎樣選拔學生的呢？”
    老霍特尋聲望去，認出了這是最近剛來到鎮子上的女孩，聽說父母早亡，後來被嬸嬸差點賣給人牙子逃難來的，暫時在鎮子邊緣的廢棄民屋住下了。
    “先生，我這樣的可以參加嗎？”
    女孩見他不說話，又朗聲詢問道。陽光撒在她橘色的發絲上，臉上俏皮的雀斑也明媚起來。
    “當然可以了，孩子，神會歡迎你的參與。”霍特扶了扶眼鏡框。
    “神選唯一考察的就是你與光明的緣分，隻需將手放在測試的水晶球上一探便知，天賦越高的人，水晶球折射出的光明能量越強，顏色越趨近於白金色。”
    “原來如此，謝謝您。希望我也有機會被選上!”女孩高興得忘了形，一時不察從窗台上掉了下去，隻聽“哎呦”一聲。
    窗台距離地麵不高，霍特還是不放心前去查看，女孩已經捂著屁股走遠了。
    虞棠枝向鎮子邊緣的家走去，一路上免不了被人好奇的盯著看，這鎮子太小了，外來個人就足以被說上個把月。
    她無比慶幸自己提前把頭發染了又畫了些雀斑來遮蓋容貌，不然還要多生事端。
    遠遠地，她就看到破敗的小屋圍欄外站著幾個小土豆，正唧唧歪歪的吵鬧著往院子裏丟石子。
    “喂!”虞棠枝加快腳步，順手從路邊拾起一支粗木枝作勢向他們掃了過去，“沒有教養，再往我家扔石子就打斷你們的腿，還不快走!”
    “啊啊啊啊乞丐回來了!”
    “略略略略怕什麽，瞎子配乞丐!”
    “好凶的母老虎，我叫鎮長把你們都趕出去!”
    小土豆們互相推搡著跑遠了。
    虞棠枝把樹枝折斷當柴火抱進院裏，問木凳上的盲眼少年道:
    “他們可有砸到你？”
    克裏斯清俊的臉上浮現幾分無奈和苦澀，“沒有，你每次都及時出現將他們趕跑了。”
    虞棠枝放輕腳步走到他麵前，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克裏斯的眼部線條漂亮流暢，眼球表麵卻蒙上一層白翳。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輕輕攏住。
    “奧羅拉，你又調皮。”語氣溫和又無奈，像極了他整個人的氣質，盡管披著簡單的粗麻布衣，仍然在日光下充滿神性。
    “好嘛好嘛，都怪你這麽靈敏，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不是能看見。”虞棠枝把手掙開，去廚房將灶台的火點燃。
    看著燃燒的火焰，她複盤著從魔域得到呼吸珠後，她一路按照答案之書的指引來到洛克小鎮，救下被惡童們欺負的克裏斯，二人在這間破屋相依為命。
    克裏斯的眼睛實在太有辨識度了，讓她一眼就想起了手握權杖的神族大祭司盧卡斯。傳說中五十年大祭司就會化身為凡人開啟一段修行，她立刻就確定克裏斯是盧卡斯在人間的身份。
    不過她一開始以為是盧卡斯消失，變成一個凡人，但接觸後慢慢反過味來了，他們兩個更像是兩個分裂的靈魂。
    克裏斯沒有作為盧卡斯的記憶，而盧卡斯還在遙遠的魔域清理戰場。
    她在腦海裏扣扣係統:
    ［8019，你說一個魅魔碰到測試水晶球會發生什麽？］
    8019:［水晶球會發出紫光，魅魔暴露身份被抓去燒死。］
    虞棠枝:［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