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爾菲娜送來了咖啡，還有兩碟小點心。
    沒錯，就是咖啡館的老板。
    一個已經七十歲的老太太，有一頭花白的頭發。
    肩膀上，披著一件很有吉普賽風格的披肩……這也是老太太一生裏最愛的服飾。
    劉進記得，她有上百件披肩。
    這家咖啡館以她的名字而命名。
    從咖啡豆的挑選，到研磨，再到製作，都是她親手完成。
    一個人一天，隻有一杯。
    點心也是她親手製作，烘焙。
    上麵的每一條花紋，都有老太太的心血。
    劉進上輩子經常和老喬過來，隻為了那一杯香味濃鬱，帶著些許玫瑰花芬芳的咖啡。
    當年他離開圖盧茲時，老太太的咖啡店還在。
    不過後來，聽說消失了。
    是在老喬去了中東之後不久，咖啡店也關門了。
    靠，想寫一個咖啡館的故事了！
    有的時候，生活中就是如此，到處都是故事。
    當年，劉進沒有發現。
    而現在……
    客人不多，生意也很冷清。
    但德爾菲娜似乎並不在意這些，把咖啡和點心放下來之後，她就坐在綠棚子的另一邊，看著小巷外車水馬龍的街道，不知道在想寫什麽。她很安靜，坐在那裏。
    臉上，有一抹慈祥的笑容。
    ……
    “這本書，你還是放在辛格拉出版？”
    老喬吃了一塊曲奇餅，好奇問道。
    劉進則抿了一口咖啡……
    好懷念的滋味！
    老喬說，德爾菲娜是圖盧茲最好的咖啡。
    也沒說錯。
    但也要分人。
    德爾菲娜喜歡在咖啡裏添加一些莫名其妙的香料。
    有些人，就不能接受。
    好在，劉進很喜歡那股子香料的味道。
    “是啊，我也隻認識辛格拉出版社。”
    “辛格拉啊！”
    老喬沒有再抽華子，而是點上了小雪茄。
    一個不太出名的小牌子，好像是德國貨。
    實在不明白，他一個法國人，在英國當財務總監，怎麽會喜歡德國的煙草呢？
    想到這裏，劉進一口把咖啡喝掉。
    “如果老辛格拉沒有生病的時候，那問題不大。
    但現在，辛格拉不太可能把這本書的潛力挖掘出來。他的體量太小了，在法國還好，但出了法國，他就沒有能力了。但這本書，應該走出去。老人與海應該是全世界的，應該讓所有人都知道。Liu，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你介紹出版社。”
    劉進眉毛一挑，疑惑看著老喬。
    說實話，在《天使愛美麗》出版之前，他想過一萬種方法，和老喬扯上交情。
    就為了他手裏的資源！
    老喬手裏的資源，太牛逼了。
    可現在……
    劉進點上一支華子，陷入沉思。
    “liu，你這本書，得讓阿歇特這樣的出版集團來接手，否則很難發揮它的潛力。
    我和阿歇特的總編是朋友，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向他推薦。
    老家夥如今出版的都是什麽東西？越來越墮落……法蘭西的文學早晚被他們毀掉。”
    看得出來，老喬是真喜歡這本書。
    劉進一支煙抽完，用力碾滅。
    “杜弗蘭教授，謝謝你的喜歡。”
    “嗯？”
    “但是在我沒有得到辛格拉的同意之前，我不能把這本書交出去。”
    “為什麽？合約？”
    “不是！”
    說不心動，那是扯淡。
    這麽說吧，天使愛美麗、兩小無猜和困在時間裏的父親三本書，如果是在阿歇特出版集團手裏，如今的銷量甚至可能已經突破十萬。
    就連梅拉，也承認這一點。
    可是……
    沒有梅拉，就沒有現在的劉進。
    當然，劉進的書一定能找到渠道，但那會非常吃力。
    梅拉隻看了半本《天使愛美麗》，就毫不猶豫的同意出版，並給了百分之十的版稅。
    這，是劉進的伯樂。
    她沒有歧視劉進，沒有因為劉進是個華國人，就毫不猶豫的拒絕。
    劉進到現在，一共賺了小二百萬。
    除了艾莉婕最初的二十萬和法國一台買下《topchef》的二十萬，其他均來自於梅拉。
    後麵還會有小一百萬的收入。
    梅拉說了，她會幫劉進想辦法。
    而劉進也答應了。
    所以在梅拉那邊沒有結果之前，他不會吧《老人與海》交給任何人。
    哪怕是阿歇特出版集團也不行！
    “其實，梅拉也勸過我，說老人與海不適合在辛格拉出版。
    她說，她會幫我想辦法，我答應了！
    教授，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在梅拉沒有給我回複之前，我不能做出任何決定。
    至少，我要把這件事告訴她才行。
    你看，她為了我的書，昨天連夜趕去巴黎，找一個叫什麽佩舍爾的經紀人商量……”
    “佩舍爾？”
    老喬打斷了劉進。
    “洛爾·佩舍爾？”
    “好像是這個名字。”
    “找她幹什麽？”
    “梅拉說，希望在《羽蛇》連載。”
    老喬冷笑一聲道：“羽蛇？也配連載《老人與海》？你告訴你那個小女朋友，不用去找佩舍爾。那是個文學掮客，還有她那個合作夥伴，叫什麽名字來著？阿斯蒂埃……兩個純粹的文學掮客，他們懂個屁的文學！Liu，相信我，他們不配。”
    這時候，德爾菲娜突然轉過頭。
    “但他們可以把垃圾推廣出去，變成暢銷書……杜弗蘭，你老了！”
    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說一個四十多的中年人‘老了’，會讓人覺得很可笑。
    老喬也回過頭，看著德爾菲娜道：“難道不是嗎？”
    “小夥子，你是作家？”
    “是的。”
    “有什麽作品？”
    沒等劉進開口，老喬便搶先道：“就是上周暢銷書排行榜第一名，天使愛美麗。”
    “喔哦！”
    德爾菲娜笑了。
    她站起來，慢悠悠走進小咖啡館。
    片刻後，她拿著一本書出來，放在了桌上。
    “作家先生，麻煩你給我簽個名吧。”
    “德爾菲娜，你居然看這種無聊的作品？”
    “很好看啊……會讓我想起很多往事，很多發生在巴黎的往事，為什麽不可以看。”
    劉進看到那本書，也笑了。
    正是他的《天使愛美麗》。
    他掀開封麵，從身上取出一支鋼筆。
    想了想，在扉頁上寫到：獻給美麗動人的德爾菲娜，有你這樣的讀者，是我的幸運。
    然後，簽上了名字。
    “夫人，這是我第一本簽名書。”
    “哈哈，那可真是我的榮幸。”
    老太太的臉上，笑出了一朵花。
    “我會好好保存的……對了，你們剛才在討論一本書，是你的新作嗎？”
    “是的。”
    “能讓老喬這麽激動，那一定是一本好書。”
    “百分之一百的好書……我可以保證。”
    “如果是這樣，那羽蛇不是一個非常好的選擇。阿斯蒂埃和佩舍爾，是優秀的商人，但也僅僅是優秀的商人。如果你的新作真的那麽好，他們絕不會放手……
    但那也意味著，你不再自由。
    辛格拉雖然有點小，但對於法國市場而言，足夠了！如果你想要麵向全球，那你就需要一個更出色的合作夥伴……辛格拉的小丫頭，恐怕無法給予你這種支持。”
    “夫人，你認識梅拉？”
    德爾菲娜笑了。
    “不過，為什麽不直接出版？”
    “字數不夠，梅拉想要借助羽蛇進行預熱，等我再寫出一些故事，然後再出版。”
    “多少字？”
    “三萬一千字。”
    老喬這時候，也一拍額頭。
    他忽視了這件事情……
    三萬一千多字，的確是撐不起一本書的體量。
    “為什麽不在世界報、費加羅報或者解放報上連載？”
    “沒路子。”
    劉進苦笑著說道。
    “如果是這樣……我給你一個電話號碼，你打給對方，就說是西爾維介紹過來的。”
    老喬突然開口問道：“誰？”
    “嗯？”
    “你打算介紹誰？”
    “讓·艾略特·萊昂貝爾。”
    老喬一怔，旋即笑了。
    “解放報的那頭惡犬啊，那應該沒有問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