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等主子的一句放棄
字數:4490 加入書籤
繡房中,盧意回味著方才父親說的那番話。
與崔洵之婚事,再無可能?
她卻不這麽想。
自己處心積慮謀劃了這麽多年,絕不可斷於此處。
樓閣之下似有喧嘩聲。
盧意皺眉,有些不耐道:“何人喧嘩?”
如紅福身道:“是老爺的…外室,今兒搬進來了。”
盧意將手中的茶盞一扔,冷笑:“外室進府,如何鬧到了我院中?”
想來又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盧意合了合眼,冷聲道:“明日,我不想再見到她。”
若是往常,如紅必定福身答應,待夜間不動聲色地將人做掉。
可這回……
如紅麵露難色。
“怎麽了?”
“大小姐,這回的外室,她領回了一個孩子。”
盧意的麵色一凜,站起身,走至房間外的簷廊,往下看。
那女人跟她差不多大,身著華麗,懷中抱著一個小孩兒,錦衣華服包裹著,看不出男女,一群人正耀武揚威地在她院子外散步。
身後浩浩蕩蕩一堆奴仆,皆圍在她身側,諂媚恭敬地好生伺候著。
“是男是女?”
盧意冷聲問道。
若是女的,倒還好辦。
若是男的……
如紅抬眸小心看了她一眼,輕聲道:“是男嬰。”
盧意心頭大震,思緒一時之間都亂作一團。
握著闌幹的手愈發的緊。
這些年,母親久居佛堂,府中事務一概不管,全是她在操辦。
盧家並非尋常人家,父親膝下僅有兩個女兒,向來不滿。
這些年往家中帶了好些女人,都被他處理掉,她還以為父親自此歇了這份心思。
不曾想到,竟有一日,會有一外室,攜了男嬰入盧府。
如此一來,她苦心經營的一切,豈不都化作浮沫?
盧意眼中的冷意愈發的濃,揮袖轉身,口中輕飄飄道:“找個時機,結果了他。”
如紅心中一震,斂眸道:“是大人,還是孩子?”
盧意擰著眉看她一眼,如紅便都明白了。
孩子不在了,大人就容易辦了。
院子裏的金桂近來有些謝了,香味散了許多。
盧意命人將爐子點重些,目色晦暗地想起多年前。
那時候母親剛生下小昭,還未出月子狠心拋下她們,獨居佛堂。自那以後隻在每月十五才能見上母親一麵。
任她如何勸說,母親都不願再出佛堂半步,亦不願再見她們一麵。
父親起初還日日去見她,可後來便陸續往府裏帶來姬妾。
世家向來不齒後院姬妾成群,可母親如此,豈不是自將父親往外推。
待小昭五歲生辰那日,父親帶回了一個美豔至極的女子,令她們喚她柳姨娘。柳姨娘待她們視若己出,又溫婉淑德。時間一長,柳姨娘愈發受父親喜愛,懷了孩子。
可當孩子產下後,柳姨娘便如同換了個人。
起初隻是私下克扣她們的份例,後來甚至會當著下人的麵打死她們的丫鬟,並拿戒尺打她們姐妹的手掌心。
盧意去尋過母親幾回,可母親卻已落了發,望向她的眼神淡漠得如同一位陌生人。
父親南下的那段時間,當姐妹倆再一次被柳姨娘打得渾身是傷,盧意跪在她的殿外,聽見了柳姨娘哄那個男孩睡覺的嗓音。
無比柔和、甜美。
那日深夜,盧意推開了大門,將男嬰捂死在了繈褓之中。
柳姨娘隨即也瘋了。
此事並無下人看見,偏柳姨娘就是認定是她所為,瘋瘋癲癲地將她吊起在一棵柳樹下,拿鞭子抽的滿是傷痕。
直至第二日父親從南方趕回,才將她救了下來。
後來,府中每出現一回女人,她便料理一回。
她心中有恨,恨父親,恨那些女人。
也恨母親。
她看得出父親心中是有母親的,可為何母親要如此冷心絕情?!
待她年紀稍長,父親便將中饋之權交到了她的手中。
待權利掌在手中。她才方明白,偌大的天下,隻有自己才值得依靠。
她不僅要盧家,還要很多很多……
崔家攔在眼前,她必得取入囊中,方可罷休。
十二月初,整個上京有一件大事。
那便是崔毅致仕。
崔毅其實尚未到致仕的年紀,還有約莫兩年的時間。
他本想待崔洵成親之後再提此事,可近來夜裏每每入夢,都聽聞亡妻呼喚,實在不忍。
也是多年未回清河老家了,待致仕後便去看看她,為她上柱香。
致仕前兩日,崔洵收到了二哥的信。
信上講,他路過隴西之時,聽聞了父親致仕的消息,正在趕來的路上。
與二哥多年未見,崔洵自然是喜不自勝。
妙妙笑道:“崔二郎常活在旁人的口中,倒是沒見過真人,這回可開開眼界了。”
“二哥閑雲野鶴慣了,在崔府待不長久。”
如此瀟灑不羈、超然於世之人,妙妙倒是生了些好奇之心。
金軒近日來,尋過妙妙多回。
妙妙失蹤後,他們手下的弟兄們為了尋她,紛紛出動,後來查到了林騏頭上,得知兩人皆活著,且正著手對付太子,便隱在了暗處盯著。
可金軒唯有一事遲遲不肯放心。
那便是主子待崔洵的情分。
主子為了尋狗皇帝複滅門之仇,才重新回京,可與崔洵逃亡這段時間,會不會被磨平了複仇之欲望?
這些猜測,更是在這些天每每匯報卻得到主子心不在焉的,一句又一句的“再等等”之時,得到了驗證。
當年,金榮為了守護皇室,被箭射死。
臨死前命金軒帶走扮成宮女的妙妙,逼他誓死守護。
金軒是為了複仇而活的。
亦是為了主子而活的。
若是主子過得安穩,想必,先皇、先皇後亦是泉下安穩。
金軒在等,等主子的一句放棄。
崔毅的致仕宴上,朝中大小官員皆攜禮來賀,崔洵和妙妙在門口相迎。
崔洵在朝堂之上一向不苟言笑,眉頭一擰便似要殺人,另一些老臣都心肝發顫,唯恐自己哪裏觸了他的黴頭。
可今日的崔洵褪下一身位高權重的朝服,換上翩翩公子裝束,臉上又掛了幾分笑意,倒令他們有幾分不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