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她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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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禾背影消失,烏雲散去,月光溫柔潑出一海碎銀,全然看不出剛才的狂暴,一個波濤之後,所有慘白人頭隨波消失,海麵風和浪靜。
    好冷······
    好渴······
    腳踩在實地上,和這艘船有關的記憶一點點回到了鄭禾的腦袋裏,她顫了顫,本能向一個方向走去。
    這具身體對這艘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鄭禾下意識就知道該去哪裏找到水和溫暖。
    她渾身濕透,海風一吹更是冷意鑽心。
    鄭禾抱著胳膊,縮緊身體,強忍住疲憊和顫抖,終於來到了記憶中最熟悉的地方。
    駕駛艙。
    吱嘎——
    溫暖柔和的光傾落,點亮鄭禾慘白的臉。
    她從這不算明亮的光芒中感受到了一絲來自人間的溫暖。
    打開門正麵迎來的就是一張羅漢降龍掛畫,光頭羅漢肌肉虯結,手持降龍棍,騎在惡龍身上,腳踏惡鬼,怒目圓睜,法相威嚴。
    降龍棍反射一道燭火亮光,正好照進鄭禾猩紅眼眶。
    在被照耀到的瞬間,鄭禾鬆了口氣,隻覺得自己終於活了過來。
    她住在駕駛艙內艙,隻要穿過駕駛艙,她就能回到自己的房間,好好睡一覺。
    她腦袋疼得快裂開了。
    駕駛艙裏有兩個人正坐在飯桌的兩側,兩個人眉頭緊鎖,沒動桌上的酒菜。
    聽到開門聲,兩個人先是一愣,隨後同時看向了這個方向。
    “老溫,猴子,我不是說了麽?”
    鄭禾神思昏昏,可她還是強打起精神,舉起了自己手裏的斧頭,“鐵器不能丟進海裏!”
    在她的記憶中,老溫也是大副,猴子是他的助手,兩人都算是她的同事。
    “掉進海裏,可是會招來髒東西的······”
    鄭禾的腳踏進了駕駛艙,留下一地含血帶水,黏糊糊的腳印。
    此刻坐在桌邊的兩個人,在看到鄭禾的刹那,瞳孔驟然一縮,同時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手摁在隨身的樸刀柄上。
    兩個人快速退到船艙角落,戒備地看著突然出現的鄭禾。
    刀尖顫抖,二人麵色慘白,都是一副活見鬼的表情。
    尤其是老溫,他看見鄭禾的瞬間脖子莫名就有一種劇痛。
    鄭禾衝著他們揚了揚斧頭,順手就把手裏的斧頭砍進了木桌,斧頭入木三分,鄭禾的口氣也有些嚴肅:
    “等天亮了,你們再去和那幫崽子們重複一遍,知道麽!”
    回到熟悉的地方,肌肉下意識放鬆,鄭禾的身體已經極度疲憊,在說完最在意的話之後,她的意識也已經來到了昏聵的邊緣,眼睛都有些睜不開,更不用說看清那兩個人的表情。
    她眼前泛著黑光,一邊喃喃地說著好渴,一邊踉踉蹌蹌在兩個人坐過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她直接抓起桌上的酒壺,打掉蓋子張開嘴就把酒液往喉嚨裏倒。
    咕嚕咕嚕咕嚕·······
    她的嘴巴張大到極致,貪婪地吮吸著每一滴酒液。
    好渴······
    奇怪的是這酒液入喉,卻怎麽也無法緩解如火燒身般的幹渴。
    她完全沒注意到那些酒水在經過自己的喉嚨之後,並沒有沿著食道進入腸胃,而是從她凸起破碎的胸腔肋骨中流了出來。
    微晃的燭火和破碎的衣擺中,她的胸腔一個是空蕩蕩的大洞。
    碎肉小芽微微顫動,酒水洗刷雪白的肋骨,直接衝出胸腔,向下流淌,匯聚,變成一片小小的水窪,水窪裏是兩張驚恐蒼白的臉。
    “大大大······大家姐······”
    猴子強行鼓起勇氣,他哆嗦著開口,“你······你回來了······”
    老溫聞言,翻了個白眼,從背後狠狠擰了瘦子一把。
    鄭禾抖抖已經空了的酒壺,渾然沒有聽見他的話。
    確認酒壺裏沒有任何液體之後,她把酒壺砸碎在地,迷迷瞪瞪抬起頭,像是被什麽吸引了似地,搖搖晃晃向他們走去。
    她的步子僵硬而詭異,眼神無光,兩人渾身顫抖,再次握緊手中長刀,刀尖直指鄭禾。
    “大······大家姐!”
    刀在手也沒壯多少膽,猴子哆嗦著不斷後退,幾乎鑽進老溫懷裏。
    鄭禾眼神混沌渾濁,腳步更是迷離,嘴裏喃喃好渴好渴,無視他們的刀尖,一把將這兩個人撥開,蹲下來蛄蛹一會兒,終於在角落找出一個木桶。
    她來不及慢條斯理地品酒,直接一拳打碎木桶開關,舉起木桶,讓木桶裏的酒水從她上方狂湧而下。
    她的喉嚨滾動,喝得暢快淋漓。
    咕嚕咕嚕——
    房間裏隻有她大口喝酒的吞咽聲,這聲音大馬金刀,與野獸無異。
    這些酒水度數很高,如果是正常人這樣豪飲,早就醉死了。
    鄭禾沉浸在辛辣的酒水中,渾然不覺這些酒水隻是經過她的喉嚨,根本沒有進入她的身體。
    她隻是貪婪地喝著,旁若無人。
    兩個人相視一眼,都咽了口唾沫。
    正當兩個人轉身,躡手躡腳準備離開的時候,鄭禾喝完了一整桶酒水,她抹了抹嘴角,叫住他們,“你們要去哪兒?”
    二人臉色煞白,僵在原地,誰也不敢轉身,隻是默默提起了手中的長刀。
    “海上大雨,駕駛艙不能沒人,你們今夜就睡在這兒,輪流值班,我去睡一覺,明天來替你們。”
    看他們還不轉身應是,鄭禾把酒桶往地上一砸,木桶在兩人腳邊碎成一堆木片。
    她語氣不悅,“沒聽見麽!”
    老溫渾身一震,“是!”
    鄭禾點點頭,渾身又痛又熱,腦袋都快炸了,踉踉蹌蹌向駕駛艙後麵的船艙走去。
    “早點休息,晚安。”
    她的口氣已經有些含糊不清,關上房門之後,連衣服都沒換,就這麽重重砸在床上,很快就睡了過去。
    駕駛艙中一片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兩尊雕塑似的身影僵硬地轉過頭,都看見了彼此眼中的驚恐。
    “晚……晚安是什麽意思?”
    “她······究竟是人是鬼?”
    猴子抖了抖,“如果她是大家姐的話······”
    “那我們之前殺的······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