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夜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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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朦朧,斬鹿山莊一處靜謐的宅院之中,一名宮裝美婦人慵懶地靠坐在窗前。
    其容貌不差,手中握著一冊書卷,正對著桌上的燭火凝神觀閱。
    沉香木窗欞灑入的月光與燭火交融,在其周身形成一層暖色光暈,於夜晚之中顯得十分寧靜平和。
    “夫人,時候已晚,該就寢了。”
    這時,一名老婦緩步走至其身邊,小聲提醒道。
    聞言,美婦人微微蹙眉,抬起頭來看向老婦,正準備說話。
    但下一刻,那老婦卻是突然兩眼翻白,當著她的麵直挺挺栽倒在地。
    美婦人頓時一驚,急忙站起身來,目光淩厲掃視周圍一眼,寒聲喝道:
    “是誰?”
    “表妹別怕,是我。”
    隨著一道醇厚的男聲在房間中響起,繼而又是一陣清風從院外吹拂而來。
    檀香嫋嫋的房間內,不知何時出現一名身穿月白長袍,頭戴綸巾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衣著不可謂不華美,但可惜的是其身形有些臃腫,腦袋又頗為肥胖,撐得衣物鼓脹不堪,顯得極為不美觀。
    這位中年男子自然便是胡瑞安,如果讓李慕生見到他此時的樣子,一定會十分的驚訝。
    明明對方穿著夜行衣離開,也不知從哪偷來一身如此騷氣的衣服換上。
    而這時,美婦人阮真惠見到胡瑞安之後,差點驚呼出聲。
    一時間,其身上釋放的森寒氣息,刹那如潮水般退去,目光望著胡瑞安明顯有些難以置信:
    “表兄,你怎麽會出現在這?”
    聞言,胡瑞安注視著眼前的美婦人,眼神中滿是柔情,沉默了片刻後,道:
    “我剛好有事經過斬鹿山莊,所以便想趁著這個機會來見見你。”
    說到這,他頓了頓,似是心中有很多話想對眼前的婦人言說,但最終又不知該說些什麽,隻是望著對方欲言又止:
    “你……近些年……過得可好……”
    阮真惠輕輕抿了抿紅唇,與胡瑞安四目相對,眼中同樣是柔情似水。
    但很快,她便撇過頭去不看胡瑞安,眼中似是有水汽氤氳,聲音一下子變得冷漠無比,道:
    “多謝胡大人關心,想必胡大人這些年在大黎定是官運亨通,怕是已然看不起我這江湖女子了。”
    聞言,胡瑞安張了張嘴,望著阮真惠的側臉,最終隻是歎了口氣,道:
    “果然,表妹你依然還在為當年的事怪我。”
    說著,他沉默了一會,繼而又忽然開口說道:
    “其實,我當年違背我們之間彼此許下的諾言離你而去,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胡瑞安滿目深情地望著美婦人的側臉,沉聲道:
    “實不相瞞,今夜恐怕將是我見表妹你的最後一麵,以後怕是沒有機會了,所以,我想將我埋藏心中多年的話說出來。”
    “這樣,我哪怕是死也沒有遺憾……”
    聽聞胡瑞安一番袒露心聲的言語,阮真惠依然是扭著頭,固執地不去看對方。
    不過,對方的話,她都一字不差地聽入耳中,而當她正準備聽胡瑞安要如何解釋時,卻發現對方說著說著,接下來卻是突然沒了聲音。
    阮真惠頓時眉頭一皺,當即疑惑地轉頭望去。
    然而,她卻看到一身月白長袍的胡瑞安,站在房間之中忽然身軀搖晃起來,神色顯得極為恍惚。
    “表哥!”
    阮真惠察覺到異樣,連忙身形一動,快速來到對方身邊,伸手扶住其手臂。
    而胡瑞安也不愧為天人高手,雖然中毒之深僅次於李慕生,但此時仍然還保存著一絲清醒的意識,道:
    “糟糕,中毒了……”
    話還未說完,他整個人便兩眼一翻,沒了聲息。
    阮真惠見到這一幕,心神驚慌,悲傷瞬息湧上心頭。
    隻覺得胡瑞安所說的這最後一麵,竟然來得如此猝不及防,甚至,對方連死前的話都還未說完。
    不過,她很快便發現,胡瑞安似乎還沒死,隻是中毒失去意識。
    見狀,阮真惠收斂心中的情緒,當即伸手凝聚真氣探查胡瑞安體內的情況。
    接著,她鼻尖輕嗅兩下,在胡瑞安身上聞到一股頗為濃鬱的酒香。
    “靈鹿酒?醉仙死!”
    阮真惠頓時便明白對方中了什麽毒。
    隻不過,她眉頭皺起,醉仙死的解藥隻有沈連成手上有,她一時之間也沒辦法幫其解毒。
    微微思忖片刻,她當即將胡瑞安扶至床邊躺下,接著,目光掃視一眼地上的老婦。
    阮真惠便暫沒理會,忙跨步往外走去,準備去沈連成的房間尋找解藥。
    不過就在這時,院外卻是突然傳來一道年輕女子的聲音:
    “娘親可曾安寢,女兒睡不著,能否與娘親說說話。”
    聞言,阮真惠連忙停住腳步,臉上的神色微變。
    下一刻,她身形一動,提著昏迷的老婦直接扔入自己的床下,然後又放下床間的帷幔,擋住胡瑞安的身體。
    做完這一切之後,阮真惠這才稍稍平複心情,故意用慵懶的語氣朝房外道:
    “安然,今日我有些乏了,有事明日再說,你近日為比武招親之事操勞,也該多休息才是。”
    與此同時,暮色籠罩的青石院牆外,竹影婆娑間立著道纖長身影。
    碧衣女子身姿柔美,肌膚猶如羊脂白玉,烏檀木發簪鬆鬆綰著鴉色長發,幾縷碎發散落在耳際。
    她一雙秋水明眸映著昏暗的月光,訝然地望向院中的房間,微微蹙眉。
    在沈安然的記憶中,自己的娘親對她極為寵愛,從未拒絕過她的任何請求,今夜這似乎是頭一次?
    沈安然稍稍沉默了片刻,但還是朝院內點點頭,道:
    “娘親安心休息,那女兒便不打擾了。”
    說罷,她便施施然轉身,從院門處離開。
    見狀,房間內的阮真惠稍稍鬆了口氣,微微打開房門,透過門縫朝院外望了一眼。
    在確認沈安然離去之後,她屈指輕彈,將房間的燭火熄滅。
    接著,阮真惠便閃身出門,將房門帶上後,身形一動,急忙離開了院子。
    而沒過多久,沈安然纖細的身影,卻是悄然從道旁的一株樹後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