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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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道年輕的聲音不重不輕,但落在百裏長風的耳中,卻是猶如晴天霹靂般震聾發聵。
    百裏長風猛地抬頭,朝眼前的馬車望去,但當他的目光掃過身邊的影鴉四人時,整個人卻是忽然猛地頓住。
    繼而,那張如斧鑿刀削般的臉龐,肉眼可見地浮現出一抹驚恐之色,其瞳孔更是驟然縮起。
    此時,百裏長風的目光落在影鴉四人的身上,清晰可見,原本成犄角之勢守住馬車的四人,皆是站在原地一動未動。
    但讓他無比震驚的是,在他們的額心之上卻是不知何時,赫然出現一個將腦袋前後貫穿的血洞。
    影鴉四人的生機早已消逝,竟皆是被一擊致命,而相隔咫尺的百裏長風剛才對此竟是一無所覺。
    忽地,百裏長風猛然反應過來,頓時麵色駭然地望向眼前的馬車。
    他腦海中回響起那道年輕的聲音,無聲地張了張嘴,喉嚨中卻隻發出一道緊顫的聲音:
    “我……”
    然而,他剩下的話還未說出口,眼前的馬車卻是忽然車輪滾動起來,繼續沿著前方的長街行去。
    與此同時,馬車中飄出一道年輕的聲音,在百裏長風的耳畔輕飄飄響起:
    “你猶豫了。”
    下一刻,百裏長風便整個身形驟然僵住,雙眼中的目光渙散,體內的生機幾乎是刹那流逝。
    而在他身後整齊停立的百名玄甲重騎,此時可以望見,一個前後透亮的血洞就那樣出現在百裏長風的腦袋之上。
    軲轆,軲轆!
    空蕩的長街上寂靜無聲,玄甲錚錚、寒光爍爍的森然鐵騎靜靜停佇,唯有車輪的聲音清晰響起。
    領頭的黑鬃戰馬不安地踏動鐵蹄,騎尉立刻勒住韁繩,同時左手重重按下戰馬的頭顱。
    而他的另一隻手則是立即懸在腰刀處,整個人的呼吸都在這一瞬間凝滯。
    下一刻,“鏘”的一聲,百柄橫刀驀然同時出鞘,凜冽寒光在安靜的長街上織成一片熾亮銀河。
    一時間,刀鋒震顫發出細密嗡鳴,戰馬嘶鳴長嘯,鐵甲碰撞聲如同暴雨敲打鐵盆。
    整條長街沉靜的空氣被驟然打破,一百玄甲重騎迸發出衝天的肅殺之氣,戰馬鐵蹄下的青磚同時“哢嚓”開裂,不斷蔓延激起陣陣碎屑灰塵。
    然而,縱使鐵騎聲勢凜然浩大、氣勢駭人,卻隻見車轍聲漸遠,而百騎玄甲卻自始至終如泥塑般釘在原地,鐵蹄不曾向前踏出一步。
    此刻,一股難以言說的感覺,仿佛揮之不去的陰影般籠罩在百騎戰士的心頭,仿佛隻要再敢踏出一步,等待他們的便是瞬間命隕的下場。
    同時,他們身下的戰馬皆是抖若篩糠、嗚嗚悲鳴,豁然是全被嚇破了膽!
    “都尉?”
    一名騎兵緩緩轉頭看向為首的將領,喉嚨顫抖地出聲。
    為首的將領此刻心下驚駭,臉色無比凝重。
    聽到手下的聲音,他猛地深吸口氣,極力壓下心中的恐懼,當即毫不猶豫地下令道:
    “立刻派人回去通報此處的情況,所有人後撤十丈。”
    ……
    馬車行至盡頭,在拐彎處即將消失不見。
    騎馬走在前頭的曹高山,回頭看了眼退去的玄甲重騎,目光轉而望向身後的馬車。
    繼而,他的目光又與坐在馬夫位置的伍尚兩人對視一眼,三人皆是在對方的眼中見到了一抹異色。
    此刻,他們心中幾乎是不約而同地冒出一個想法:
    “殿下出手無論對上誰都是一招秒殺,他的武道修為到底達到何種程度?”
    而與此同時,馬車之內的胡瑞安三人皆是不時地看向李慕生。
    雖然眾人皆是知曉其武道實力深不可測,但是如此輕描淡寫地殺了百裏長風,這個僅次於昇州第一武道世家的家族家主,還是讓幾人忍不住為之心驚不已。
    而且,三人自始至終跟李慕生待在一起,然而包括胡瑞安在內的所有人,皆是沒有看到李慕生有任何出手的跡象。
    上次出手指殺白發閻羅等人時是如此,這次也是如此,不一樣的是,百裏長風可不是白發閻羅能比的。
    對於胡瑞安和沈安然而言,他們唯一親眼看到李慕生出手,還是對方一拳轟飛沈絕生的那次。
    “慕容姑娘別看我了,好好看路,可別指錯了方向。”
    李慕生瞥了慕容小雅一眼,對方一張俏臉頓時漲紅到了脖頸,當即收回目光,慌亂地掀開車簾望向窗外。
    見狀,李慕生又轉而看向身邊的沈安然,對方眉目如畫,眸光亮亮地盯著自己,卻是毫不避諱。
    李慕生咳嗽一聲,暗道:
    “這是個戀愛腦,沒法說。”
    他當即轉頭看向對麵的胡瑞安,胡瑞安見李慕生望來,則是連忙道:
    “殿下可是要問,殺了那百裏長風是否會有什麽後果?”
    “殿下大可放心,我們之前殺了他兒子,百裏長風本就與我們不死不休,因此,殺了他對於我們並沒多大影響,相反還能震懾百裏家的其他人。”
    “隻是如此一來,我們原本跟慕容家並無太多牽扯,但此事之後,與慕容家對立的武道世家以及那背後的韓垂淵,恐怕會將我們視作敵對一方了……”
    見胡瑞安還要繼續說下去,李慕生連忙伸手止住他,挑眉道:
    “你確定我有想問你這些?”
    而這時,聽聞胡瑞安的話之後,坐在李慕生身邊的沈安然忽然眉頭微微皺起,看向對方問道:
    “殿下乃是大黎的皇子,那韓垂淵應該不敢以下犯上吧?”
    胡瑞安卻是搖了搖頭,道:
    “這事不好說,雖然我不明白其中的內情,但從眼下的情況來看,慕容家與那韓垂淵之間的爭端似乎已是不可消弭。”
    “如果對方確定殿下站在慕容家一方,難保不會鋌而走險。”
    聞言,慕容小雅回過頭來,看了胡瑞安一眼,最終目光落在李慕生的身上,猶豫了一會後,小聲道:
    “殿下和胡大人其實不必管慕容家,我們自有辦法能夠解決眼前的問題。”
    此話一出,馬車之中的三人齊齊朝她望去。
    李慕生摸了摸下巴,他記得自己好像從未說過要幫慕容家吧?
    之所以殺百裏圩,隻是因為對方先動手攔路,而之所以殺百裏長風,則是因為對方想要殺了自己為其兒子報仇。
    自始至終都跟慕容家沒什麽關係,充其量也就是舉手之勞幫了慕容小雅。
    他可沒有一點想法卷進這些江湖勢力的爭鬥中,不過,眼下的情況看起來卻是似乎有些偏離他的想法。
    莫非這就是所謂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李慕生微微皺起眉頭,不過想了想,他也無所謂,反正這些瑣事影響不了他一點。
    而這時,胡瑞安看了慕容小雅一眼,則是若有所思地開口道:
    “看來慕容家應該另有底牌,作為昇州第一武道世家,必然有著我們不知道的底蘊。”
    聞言,慕容小雅倒是也沒否認,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接下來,馬車一路前行,在慕容小雅的指路下,一行人再無阻攔,終於是來到昇州府衙之前。
    ……
    而與此同時,百裏長風的族叔帶著兩百玄甲重騎和兩千甲士已然是趕到慕容府。
    揮手下令,眾多兵士便如潮水一般,整齊有序地向著慕容家府邸周圍湧去,很快便將眼前的慕容府圍得猶如鐵桶一般。
    此時,元、朱、岑三家的兵力也是相繼到達,這次對慕容家的圍剿,三家的家主更是親自出手。
    而在見到百裏家的人到來之後,三家家主則是帶著幾名武道高手齊齊朝這邊而來。
    不過三人到來後,隻見到有百裏長風的族叔在,卻不見對方身影之時。
    三人的臉色皆是一變,頓時有些不太好看。
    此次提前出手對慕容家進行圍剿,全力主導促成此事的便是百裏長風。
    其中原因的既有百裏家是昇州州城,除了慕容家之外四大武道世家的勢力第一,其它三大家族皆是隱隱以其為首之外。
    另外則是三家看在對方昨日喪子的份上,見其悲憤交加,實在是不好駁其麵子,所以才答應對方的建議,今日州城四大武道世家聯手,爭取一舉拿下慕容家。
    但讓他們沒想到的是,他們三位家主今日皆是親身上陣,而他百裏長風自己卻是龜縮不出、不見人影,這屬實是太不像話!
    “百裏家主人呢?為何不在?”
    元家家主元山飆乃是直性子,策馬上前環視一圈,便直接出聲喝問百裏家的族叔。
    百裏長風的族叔看了到來的三位家主一眼,見其麵色不虞,似乎瞧出了幾人的心思,忙道:
    “諸位家主稍安勿躁,長風查到了殺害孫侄兒的真凶下落,半途已帶人前去圍剿,相信很快便會歸來。”
    聞言,元、朱、岑三家家主對視一眼,臉色這才好看不少。
    “原來如此,料想有長風兄親自出手,那真凶斷然無活命的可能,此行必然能大仇得報。”
    元家家主元山飆話音一轉,沉聲說了一句。
    朱家家主和岑家家主也皆是點頭,出聲附和。
    不過就在這時,眾人身後的長街上卻是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很快,一名百裏家的玄甲騎兵疾馳而來,繼而猛拉韁繩,使得戰馬人立而起驟然停下。
    接著,甲士翻身下馬,慌忙奔至百裏長風族叔身前,蹲身半跪稟告道:
    “大事不好,百裏家主出事了!”
    此話一出,百裏長風的族叔神色一變,心中頓時生起一股不好的預感,當即沉聲喝問道:
    “出了何事?”
    而與此同時,旁邊見到這一幕的其它三位武道世家的家主,皆是麵露異色地望來。
    那名甲士臉色顯得有些蒼白,他咽了咽口水,當即低首道:
    “百裏家主和四位高手圍殺那名凶手,但對方實力太過強大,百裏家主他們……皆是隕落了!”
    此話一出,周圍驀然一靜,百裏長風的族叔反應過來之後,端坐馬背上的身形頓時一動,瞬息便來到甲士身前。
    他身上釋放出的駭然武道氣息,直接壓迫著對方問道:
    “你將剛才的話再重複一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聞言,甲士不敢不從,當即將自己所見到的一幕,全部一五一十地說出。
    而在聽完他的話之後,不知何時,身影已經來到近前的三位武道世家家主,皆是難以置信地齊齊出聲:
    “這怎麽可能!”
    顯然,他們三人此時根本難以接受,百裏長風帶著四位武道高手進行圍殺,結果卻被對方全滅這樣一個消息。
    畢竟,百裏長風的武道實力,他們是多多少少有所了解的,在整個州城的武道世家之中,除了幾位不出世的老祖宗之外。
    對方的武道實力也就稍遜色於慕容家家主慕容虹,然而如今卻被不知從哪來的一行人隨手抹殺,這屬實說不過去。
    “立刻帶路,我要親自前往確認!”
    這時,百裏長風的族叔麵色急劇變幻一陣,壓下心中的慌亂,臉色極為難看地沉聲開口。
    他心中知曉眼前的甲士絕不敢以此事說謊,但除非他親自確認,否則他絕無法接受這樣一個殘酷的消息。
    很快,百裏長風的族叔便帶人跟隨甲士急忙離去。
    留下的三位家主望著一眾人離去的背影,彼此對視一眼。
    此時三人的臉色同樣並不好看,雖然他們對於百裏長風之死難以置信,但是從眼下的情況來看,此事看起來卻又很大可能是真的。
    “元兄,如果此事為真,該如何是好?”
    朱家家主看向元家家主元山飆,而對方則是沉吟一會,招手叫來身邊親信吩咐幾句,隨後令其速速離去。
    接著,他掃視身邊的兩位家主一眼,道:
    “我已經將此事通知韓將軍,相信對方對此會有所決策。”
    沒過多久,百裏長風死亡的消息被其族叔確認,百裏家也沒有隱瞞,而是第一時間通傳其它三大武道世家。
    得知此事之後,三大家主在震驚的同時,還得麵對眼前一個極為棘手的問題,便是接下來對慕容家的圍剿是否還要繼續進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