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上一次看見一樣。
    今日的燕十三依舊是一襲黑色的長袍，明明隻是站在那裏，都能讓人感覺到一種深入骨髓的冷漠。
    似乎沒有想到燕十三會忽然過來，沈平安的心中有了幾分意外。
    不過，當燕十三走近，感受著鼻尖那更為明顯的藥材味道，目光輕挪，看著燕十三那更加蒼白的臉色時，沈平安眼中閃過一抹了然。
    幾息後，隨著燕十三步入涼亭，沈平安輕輕抬手示意。
    不過，在剛剛坐下的瞬間，燕十三卻忍不住咳嗽出聲。
    肺音空洞，又帶著明顯的啞音。
    以沈平安的醫術如何判斷不出，燕十三的病，已經更嚴重了。
    對此，沈平安搖頭道：“我本以為燕前輩忽然出現，是已經掌握了第十五劍，現在看來，卻並非挑戰而來。”
    燕十三深深的吸了口氣，並且運轉體內的真氣壓製住身體的不適。
    隨後看向沈平安問道：“你會醫術？”
    沈平安點了點頭，“不錯！”
    沈平安的醫術雖然隻有高級，但那是係統的判定。
    若按照係統的評價，江湖之中，如蝶穀醫仙胡青牛，殺人名醫平一指這些所謂的神醫，醫術的水平也不過在高級這一個層次，最多也就摸到大師級的門檻。
    因此，就沈平安的醫術而言，放在當世已然是一流。
    能與之比肩者，甚少。
    燕十三直言道：“上一次你說過，若是其他人醫治不好我的病，可以來找你一試。”
    能夠和謝曉峰一戰，即便是死了，燕十三也覺得無妨。
    知曉自己病入膏肓之後
    沈平安沒有回應，隻是輕輕的伸出一隻手，拇指與尾指彎曲往燕十三這邊探來。
    看見沈平安彎曲的手勢，立刻意識到了沈平安的意思。
    當即將自己的右手抬起，放在桌上，任由沈平安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
    十息後，號脈結束的沈平安點頭道：“能治。”
    輕緩的聲音中帶著一種篤定感。
    麵對沈平安的回複，燕十三眸光一閃。
    堂堂的奪命劍客燕十三，從來不是怕死之人。
    在遇見沈平安之前，對於自己身上的病，燕十三從未在意過。
    但燕十三在意的是自己死的方式，以及死的時間。
    在現在的燕十三心中，即便要死，也應該是在挑戰了沈平安之後。
    而非是現在。
    將手收了回來，燕十三直截了當問道：“你想要什麽？”
    沈平安嘴角含笑：“燕前輩倒是直接。”
    燕十三語氣依舊帶著幾分冷漠道：“天下間沒有免費的午餐，這個道理，小孩子都懂。”
    聽著燕十三的話，沈平安輕輕笑了笑。
    旋即緩緩開口道：“非煙，將酒房內甲子五號的酒，打一壺出來。”
    百息後，拿著酒壺的曲非煙和沈青山從院子進入到了花園。
    當兩人走近的瞬間，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涼亭內與沈平安相對而坐的燕十三。
    原本神情散漫的二人心中頓時一個激靈。
    將曲非煙遞過來的酒壺放在桌上後，沈平安手指輕抬，指尖迸發的劍氣從爐上的酒壺中牽出一道水流落於一旁空置的杯中。
    再由勁氣推動至燕十三的身前。
    隨著酒杯靠近，一股淡淡的酒香混著一股獨特的草木香氣飄入燕十三的鼻中。
    引得燕十三不由垂眸看向杯中那通體澄澈且瑩綠如湖的酒水。
    抬頭看了一眼沈平安後，燕十三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酒的味道並不算重，也因發酵的時間並不算長，酒香中尚且帶著幾分醪糟的甜香。
    再加上藥物的影響，竟是讓口感多了幾分清新。
    然而，隨著美酒下肚，一股蓬勃的藥力頓時騰升在燕十三的體內散開。
    在藥理的影響之下，燕十三竟是有了一種置身於溫泉內的舒暢。
    肺部，更是像是被溫暖的雙手捧著，驅散著裏麵的寒意。
    足足一刻鍾的時間，體內的藥效才平複了下去。
    反觀燕十三，感覺方才沉重如同套上了枷鎖的身體忽然變得輕快了不少。
    雖然身體依舊沉重，但燕十三卻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較之於前一刻而言，好了許多。
    燕十三目光挪動，看向桌上的酒壺，眼中多了幾分訝然。
    將燕十三的反應收入眼中，沈平安心中輕笑。
    天下間知曉天香豆蔻服用一顆後，能夠穩固傷勢不繼續惡化的同時還會讓服用者陷入沉睡。
    卻鮮有人知為何服用天香豆蔻者會陷入沉睡之中。
    天香豆蔻為療傷聖品，每一顆天香豆蔻裏麵蘊含的生機都極為的磅礴。
    可恰恰就是因為天香豆蔻裏的生機太過於濃厚，已經超出了人體所能承受的極限。
    一旦將整顆天香豆蔻服用，裏麵霸道猛烈的的藥力反而會將奇經八脈全部堵住從而讓服用者陷入昏迷。
    待服用第二顆後，雖然會讓服用者因為藥力的變化而短暫的醒來，原本的傷勢以及病痛也會被體內的藥力治愈。
    但服用者體內也會因為兩顆天香豆蔻的藥力迭加變更為的凝練，直到將周身氣脈全部堵塞。
    待服用第三顆天香豆蔻，等體內藥力由盛轉衰，自然消散。
    現在醫書上記載的和天香豆蔻有關的使用方法本就是錯誤的。
    真正的天香豆蔻使用之法隻有兩種。
    一種是配合其他藥物煉製成丹，第二種則是以藥入酒。
    通過藥物的輔佐或是酒的溫養祛除藥性的霸道，徐徐服用。
    將酒壺重新封口後，沈平安語氣平靜道：“裏麵的酒是以特殊方法和藥物釀造，拿回去，每日一兩，待到壺中酒水飲盡，你的問題自然足以解決。”
    已經體驗過了這酒的效果，燕十三自然不會懷疑沈平安這酒的效果。
    燕十三再次問道：“什麽代價？”
    看著麵前一臉平靜的燕十三，沈平安沉吟了片刻。
    “這樣，在下恰好明日要出發前往一趟光明頂看望一位堂弟，若是途中遇見宵小，就交由燕前輩處理如何？”
    沈平安知曉這一次六大派圍攻光明頂，不單單隻是牽扯六大派與明教。
    同樣還有大元國那位邵敏郡主的影子在內。
    不過，此前給沈天南留下紙條的人指引自己前往光明頂的目的是什麽，沈平安卻推敲不出來。
    燕十三作為天罡境九重的修為，本身又是頂級劍客。
    即便是還未徹底掌握第十五劍，但實力也直追天人境的高手。
    有燕十三充當護衛，加上沈平安自身的實力和底牌，即便是此行真的會有什麽問題，也足以應對了。
    隻是，燕十三不知沈平安心中所想。
    麵對沈平安提出的要求，燕十三冷峻的臉上鮮有的多了幾分愕然。
    片刻後，燕十三再次開口：“為何要幫我？”
    在燕十三看來，沈平安劍意已臻至圓滿境界，自身劍道修為亦是駭人。
    根據百曉生最新的榜單所述，修為更是達到了天罡境五重。
    燕十三自認自己即便修為已經達到了天罡境九重，也絕非是沈平安的對手。
    現在沈平安卻邀請自己來當護衛。
    這樣的交易條件，在燕十三眼中，與沈平安將酒白送給他沒有什麽區別。
    沈平安思緒輕轉，立刻就猜到了燕十三所想。
    思緒轉動下，沈平安嘴角噙著一抹笑容，“劍道無垠，若以後的道路上僅在下一人，到底無趣了點，不是嗎？”
    沈平安的語氣半帶輕緩半隨然。
    但落入燕十三的耳中，不知為何卻讓燕十三想到了此前初聞謝曉峰死訊的時候。
    那時的他，也是忽然間因為劍道路上無人可尋感受到了一種迷茫。
    明明身處江湖，可看著那些用劍的武者，卻感覺自己與整個江湖格格不入。
    濃鬱的孤寂感好似潮水般不斷的湧現，使得一切都變得了無生趣。
    想到這裏，燕十三不禁輕歎了一聲道：“確實無趣。”
    附和了一聲後，燕十三定定的看著沈平安，語氣堅定道：“遲早有一天，我會追上你的。”
    也是在話音落下的瞬間，係統的提示信息忽然在沈平安身前彈了出來。
    【叮，恭喜宿主達成成就，頂級劍客的追逐對象，成就點+3000，劍意秘法卡*1。】
    看著麵前的係統提示信息，沈平安心中一怔。
    沒等沈平安回應，燕十三起身拿起桌上那壺天香豆蔻泡製的藥酒後轉身走出涼亭，縱身間融入那茫茫夜色內。
    目送燕十三離開，沈平安不禁啞然失笑。
    沒有想到自己搪塞燕十三的一句話，竟是讓燕十三反應這麽大，還讓自己達成了一個成就。
    搖了搖頭，沈平安站起身來返回到小院內。
    等用了晚膳洗漱之後返回到房間內，沈平安盤膝於床上，心念一動，先研究起方才從朱無視那裏得到的《吸功大法》殘篇。
    少頃，讓體內的真氣平複下去後，沈平安不禁點了點頭。
    “不愧是能夠位列天階的武學，確實是有獨特之處。”
    依據朱無視給的這一篇心法，沈平安也能推敲出《吸功大法》的吸功方式以及原理。
    利用“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和人身小天地的原理，以人自身身體這個小天地宇宙，將敵人的精氣神吸入自己體內。
    然後再讓敵人的武學真氣自由在體內遊走，利用“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原理開辟出敵人的武學的那組經脈。
    這樣吸功大法的修煉者就能將敵人的武學掌握。
    然而，強功必自損，《吸功大法》到底隻是天階武學。
    《吸功大法》雖然強，卻有著兩個缺陷。
    其一，便是《吸功大法》心法煉化的功力，最後隻能二十存一。
    但好處是經過煉化的功力，都是極為醇和的能量，吸收後不會對自身產生任何根基不穩的情況。
    而第二個缺陷，便是使用《吸功大法》吸取他人功力化作己用後，修行者便無法繼續通過自身苦修來提升自己的功力。
    想要繼續提升功力，唯一的方法便是一條路走到黑，繼續以《吸功大法》吸收他人的功力。
    相較於第二個缺陷，第一個就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明白了《吸功大法》的問題後，沈平安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那便是朱無視天罡境九重的修為來源。
    就沈平安所知，二十年前的朱無視依靠著《吸功大法》在天山吸幹了八大派一百零八位歸元境的武者才將修為提升至天罡境。
    若依照這《吸功大法》的缺陷，從那時候開始到現在天罡境九重，朱無視的修為一路都是依靠《吸功大法》吸來的。
    這數量可就有些恐怖了。
    以《吸功大法》的特性，每次吸收他人功力煉化後，隻能二十存一。
    想要一路從天罡境一重踏入天罡境九重。
    至少得吸幹上百個天罡境的武者。
    要是換了歸元境的武者，這數量，怕是得翻好幾倍。
    若朱無視這二十年來真的是依靠《吸功大法》將自己修為一步步推到天罡境九重，死這麽多的高手，怎麽可能還瞞得住？
    隨後，與朱無視相關的信息如雨後春筍接連自沈平安腦中浮現。
    片刻後，沈平安腦中一閃，忽然想到了一個東西。
    “天下第一莊”。
    由朱無視創建，名義上以“匯聚天下奇才”為宗旨，負責招攬各領域頂尖人才，為護龍山莊旗下的一個分支。
    幾年前交由上官海棠管理，專門負責招攬人才。
    沈平安以前隻當朱無視建立天下第一莊，是為了暗中培植自身的勢力、搜集情報的關鍵據點。
    可在知曉了《吸功大法》的問題後，想法就變了。
    天下第一莊除去招攬各類嘀咕間人才外，同樣還會招攬江湖中的武者。
    這二十年來，衝著天下第一莊給的錢以及朱無視鐵膽神侯的名聲加入天下第一莊的武者不在少數。
    數量不說過萬，但幾千也是有的。
    如果說，朱無視以天下第一莊當作幌子，實則是將這些加入天下第一莊的武者當作練功的爐鼎，那麽這一切也就說得通了。
    至於屍體。
    《吸功大法》可以將人吸得渣都不剩了，還說什麽屍體？
    而且死後的理由也好說，盡數推脫給與東廠的爭鬥就行了。
    其他人就算知道，總不能跑到曹正淳麵前追問吧？
    不但能夠給東廠招惡，還能借此吸引更多有誌之士加入天下第一莊。
    饒是沈平安想通了個中的關鍵處，此時也不免為朱無視的城府和狠辣而心驚。
    壓下腦中的思緒，沈平安注意力一轉放在了係統背包內。
    根據之前的查看，沈平安也清楚了剛剛得到的劍意秘法卡使用後，能讓沈平安得到一種與劍道相關的秘法。
    江湖之中，除去武者修煉的功法以及武技外，還有一些特殊的秘法。
    比如“天魔解體大法”，便能讓一個武者燃燒自身的本源換取短時間的實力暴增。
    又比如《神水宮》中的“天一印”，能夠讓修行者平日中將自身真氣以特殊的方法壓縮凝練然後封印在體內。
    待到需要使用的時候解開封印，對敵人發出蓄力一擊。
    相較於尋常的武技，這些武道秘法功效奇特，更為的神秘。
    因此，沈平安也好奇，自己能夠得到什麽與劍道相關的秘法？
    隨著沈平安心念一動，等待了幾息時間後，係統的提示信息才彈了出來。
    【叮，恭喜宿主獲取到劍道秘法，劍韻凝魄，是否進行提取？】
    “提取！”
    也是在沈平安心中念頭剛落的瞬間，一道道信息驀然湧入沈平安的腦中。
    除了關於這“劍韻凝魄”的介紹之外，還有其運行之法。
    待到將腦中所有內容都已經盡數吸收消化，明白了這個“劍韻凝魄”效果的沈平安眼眸精光一閃。
    按照腦中信息的介紹，所謂劍韻凝魄便是以自身劍意配合自身劍道武學凝聚劍魄，封存於體內。
    平日中若是催動劍魄，可讓沈平安的隨意的一道真氣也可蘊含劍魄中的劍韻，提升威力。
    如果遇見危急時刻，也可將劍魄祭出當作招式釋放。
    也就是說，沈平安可以抽個安全的時間，以《斬天拔劍術》配合斬天劍意凝聚成劍魄封存於體內。
    平日中配合劍魄催動真氣，也能夠讓沈平安的劍氣中蘊含《斬天拔劍術》這一招武學的劍勢。
    使得真氣之中蘊含的威力更強不說，還相當於多了一次放大招的機會。
    而且每一種圓滿劍意，都能夠凝聚出一枚劍魄。
    也就是說隨著以後沈平安掌握的圓滿級劍意越多，體內能夠凝聚的劍魄也就越多。
    “不錯！”
    明白了這劍韻凝魄的作用後，沈平安不禁露出滿意之色。
    隨後，沈平安站起身來，身體微微下沉，擺出《斬天拔劍術》的起手式。
    屏息凝神間，瑩白好似雲霧的劍意如流水般自沈平安的體內衝出，恐怖的氣息瞬間以沈平安為中心擴散開來。
    院外，剛剛忙活完手中事情繼續修煉的曲非煙和沈青山忽然感覺體內流轉的劍意仿佛遇見什麽恐怖的東西一樣忽然停滯了一瞬，然後猛地縮回到了中丹田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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