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這麽篤定？”
    “是，兒臣可以保證，這小子肯定不會有叛逆之心。”李玄明很是認真的說道。
    李安想了想，“朕想看看這個孫女婿，是不是真的像你說的這樣優秀。”
    “父皇是想......”
    “出去看看，看看秦家村，看看秦牧，再說了，你兩拒獨孤信的婚事，遲早會暴露的，到時候，他一定會把這筆賬算在你頭上。”
    李安麵色凝重的道：“你現在對世家門閥發起進攻，最重要的是什麽？”
    “穩住基本盤！”
    “還不算笨。”
    李安點點頭，“我明白，你有扶持秦牧，將獨孤信取而代之的打算，但是短時間內，他還是你的基本盤之一，一旦在關鍵的時候反水，極有可能對你造成致命的一擊。”
    “長卿會嗎？”
    “會不會你心裏清楚。”
    李安冷笑一聲，“除非你把那小子藏一輩子，除非你一輩子都不讓獨孤信知道，你將兩個嫡女下嫁給同一個人。”
    李玄明沉默不語。
    他比誰都清楚，這件事藏不住。
    獨孤信接連犯了兩個大錯，按理說，他早就該嚴辦了。
    哪怕他是自己的基本盤之一，李玄明也會殺雞儆猴的。
    就是因為心中愧疚。
    也是因為這一份愧疚，所以他才會容忍。
    不僅容忍，他還想著繼續拉攏。
    但他心裏比誰都清楚，這一份拉攏持續不了多久，他最終取決於這一個謊言什麽時候被戳破。
    取決於獨孤信是否會繼續忠於自己。
    正式因為了解獨孤信，李玄明才會做第二手準備。
    現在，李安毫不留情揭穿他，讓他不得不直麵自己內心。
    “那您的意思是......”
    李安幽幽歎了口氣，“將來，旁人問起來，你就說是我的主意！”
    李玄明無比動容的看著他，“父皇，兒臣......”
    “你是皇帝，是君父，你不能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麵給那些人，可如果是我，就不一樣了。”
    李安自嘲一笑，“我是太上皇，就算糊塗一點，也很正常，隻要他們覺得這件事，是我在背後操縱，就算有朝一日，把一切放在麵上，也不會損你的威信。”
    李玄明紅了眼眶，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這個老人。
    撲通！
    他跪了下來，“兒臣讓父皇擔憂了。”
    這麽多年了，他無時無刻不想化解父子之間的矛盾。
    父慈子孝，是他想要的。
    卻不是李安想要的。
    今日，父親叫自己過來，他都以為，肯定要被痛罵一頓。
    那倒也沒什麽，他都這個年紀了，挨頓罵算什麽？
    但他沒想到，今日父親不僅沒罵他，反而還主動站出來替他承擔罪過。
    至於複出？
    絕無可能。
    一旁的魚朝恩也是暗暗心驚，太上皇這是轉性了？
    “當然，你要是有顧慮，我不出大安宮也沒什麽。”李安淡淡道：“但是這件事無解，你寵信一個人，就必然會傷害另一人，一個是你舅子，是跟著你打天下的功臣，一個，是你女婿，也是你未來兒子的左膀右臂，你可以押注未來，卻也不能辜負曾經！”
    “兒臣明白。”
    李玄明就是太明白了，才會縱容獨孤信。
    一次一次給他機會。
    但是這份情誼，遲早會用光的，真到了那一天，恐怕......傷害的就不隻是獨孤一家。
    “走，父皇，兒臣先帶你去流民村散散心。”
    李玄明站起身，不經意間擦拭掉眼角的淚痕，旋即對魚朝恩道：“快去準備馬車，把李孝宗等人叫過來護駕。”
    “是，陛下。”
    魚朝恩也是飛快出宮。
    很快，李玄明攙扶著李安上了馬車。
    這還是近六年來，李安第一次踏出大安宮。
    他不禁有些恍惚。
    當李孝宗，李孝延，尉遲仁恭幾人過來時，看到李安，也是嚇得跪在了地上。
    “臣，參見太上皇！”
    幾個人都懵了。
    太上皇怎麽出宮了？
    還是跟陛下一起。
    是他們沒睡醒嗎？
    “起來。”李安淡淡瞥了幾人一眼，對他來說，這些人還不如外麵的風景好看。
    “多謝太上皇！”
    眾人起身，卻不敢落座。
    還是李玄明發話，幾個人才正襟危坐，目不轉睛。
    李君羨沒來，他帶著三萬禁軍和五百玄甲軍去博林了。
    誅九族，不是衝動，但，還有回旋餘地。
    要是博林崔氏願意低頭，願意一家老小都入京，李玄明不介意給他們一條活路。
    但代價，就是永永遠遠被自己踩在腳底下羞辱。
    如此一來，既震懾了門閥，又彰顯自己寬宏大量，免得這些人兔死狗烹，狗急跳牆。
    等新學開起來，要不了幾年，他能壓服所有門閥，讓他們底下頭顱，徹徹底底的俯首稱臣。
    想到這裏，李玄明心裏就止不住的激動。
    一路上，李玄明都在向李安介紹京師的變化。
    李安隻是沉默，並沒有說話，京師，在李玄明的手上，發展的確很好。
    京兆這幾年也是災害連綿，好在都順利度過去了。
    許是天公作美，在離開京師後，原本還綿延的雨，突然就停了。
    來到了一號流民村。
    李安看到了一個驚歎的畫麵。
    那一排排整齊劃一，鱗次櫛比的磚房，看起來格外的規整。
    家家戶戶都有院落。
    往來的行人絡繹不絕。
    每當下雨，京城的道路總是會讓人踩的一腳黃湯，但是在這裏不會。
    地麵是用水泥澆築，比宮內用青磚壘砌的還要好走。
    兩邊的道路栽種著移植不久的花草樹木，給這個初見的流民村，帶來了一絲生機。
    他眺望遠方，看到了矗立的大煙囪，約莫二十丈上下。
    兒子說，那是磚窯，是用來煉紅磚的。
    在村落的東北角，還有一幢幢工廠正在修建。
    據說，村子裏的村民全都在裏麵工作，薪資很高，且穩定。
    京城的百姓都聞風而來。
    “下馬車看看。”李安坐不住了，他從未見過如此繁榮的村莊。
    不過，在他心裏，這已經不是村莊，而是一座欣欣向榮的城。
    李玄明攙扶著父親，“爹，注意腳下。”
    李孝延幾人也是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觀察著四方。
    在他們看來，太上皇出宮，意味著兩位皇帝迎來世紀和解，若是傳出去，絕對會震驚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