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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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逢洲隻是笑了一聲,這笑聲意味不明,蘇忱卻不想再去分辨薛逢洲什麽意思了。
薛逢洲放下酒杯,頗有些遺憾的意思,他道,“公主,可惜小公子今日沒為我準備煲湯的王八,說不定還真能借你小廚房用。”
長公主:“……”
蘇忱:“……”
他忍不住在心底想,這薛逢洲怎麽做到臉皮這麽厚的……他這會兒都覺得當著這麽多人麵和薛逢洲爭論王八很尷尬,薛逢洲還能若無其事“討要”小廚房。
蘇忱捏著自己的袖子,忍了忍,算了,剛才已經出過醜了,現在還是閉嘴,讓薛逢洲一個人出醜就行了。
長公主皮笑肉不笑,“也是,下次蘇公子帶上王八,我們一起喝王八湯。”
薛逢洲那雙眼睛又直勾勾地看向蘇忱,“這看小公子的意見。”
蘇忱繃著身體,王八這話題也該過去了吧?
薛逢洲見蘇忱這副模樣,又笑了兩聲,他站起身來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這雅集,下次再來參加,公主不必遣人送了。”
長公主咬牙,她才沒打算讓人送薛逢洲。
薛逢洲繞過桌案,在蘇忱身邊停留了一瞬,“小公子,改日我去丞相府拿王八。”
蘇忱:“……”閉嘴吧,王八!
他抬起頭去,薛逢洲已經大步離開了庭院,脊背挺直,背影沉默。
蘇忱在心頭輕輕地鬆了口氣。
薛逢洲一走,庭院裏的氛圍都放鬆了不少,不過與之前還是有所不同,蘇忱能聽見有人在小聲議論,說薛逢洲心狠手辣。
“陛下登基不出七日,他帶著鎮國軍數十精銳殺了不少人……我聽說前太子明麵上是被派去皇陵守墓,實則也已經被他斬殺。”
“你瘋了?這種話也敢說?真不怕薛逢洲回來給你一杆槍。”
“據說前幾日他孤身闖入大理寺卿家,出來時那杆槍上都在滴血……”
“這個你聽錯了,我聽說是大理寺卿辦案不利,假公濟私,薛逢洲才去將那大理寺卿綁了回來的,沒死。”
“我聽說死了。”
“總之那薛逢洲若是再這般膽大妄為,不把人放眼中,他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蘇忱抿緊唇,關於薛逢洲的傳言各種各樣,無外乎是心狠手辣,沒有人性之類的。
書上說薛逢洲報效國家,忠心赤膽……
“朝朝來。”路景栩把新端上來的糕點推到蘇忱麵前,“馬蹄糕,長公主府的馬蹄糕味道極好,軟糯香甜又不膩。”
蘇忱微微笑了笑,“好,謝謝。”
蘇忱強迫自己壓下心頭那點焦慮,打定主意今日回去就和父親聊聊薛逢洲的事,他絕不能任由薛逢洲對丞相府下手。
那日夜闖丞相府一事,一直被蘇忱壓在心頭,他越想越心中不安。
“朝朝。”路景栩壓低了聲音問,“怎麽心神不寧的?”
“很明顯嗎?”
“肉眼可見。”路景栩說,“自從薛逢洲走後……可是他做了什麽事讓你不高興了?”
蘇忱搖頭,“沒事,是我自己……不太喜歡適應這種場合。”
“你常年不在京中,不適應也正常。”路景栩笑了笑,“等找個機會我和公主告退,我們早些走就是了。”
“沒關係。”蘇忱說,“來都來了,除非日後有這樣的場合,我都能避開,否則現下走與不走沒有多少關係。”
沈桓之在一旁道,“你爹是丞相,若是你不願也可以不來,就如同你在白馬寺時一樣。”
“隻是現在與那時怎麽能一樣呢。”蘇忱說,“若是我悄悄回來也就罷了,可是我爹爹大張旗鼓地辦了宴會……”
丞相府那一場宴會讓所有人都知道蘇忱回來了,那麽這些世族子弟的聚會,他倒是不懼旁人在背後說他什麽,畢竟他又聽不到。
隻是他卻擔心因為自己的選擇讓父親難做,若是有人因為他的事做文章上書彈劾父親……那才是最麻煩的。
這背後的彎彎繞繞即便是蘇忱不想搭理也不行,因為他出生於官宦之家,是丞相之子。
……
從長公主府出來已經是傍晚了,外麵下著鵝毛大雪,地上的積雪被踩多了融化成汙水。
“蘇公子。”沈桓之在身後叫道,“請留步。”
蘇忱停下腳步,轉過身去,有些疑惑地看著沈桓之,“沈大人有事找我?”
“入朝以來,我受丞相大人幫助良多,一直心存感激。”沈桓之說,“此前也聽丞相大人說過公子的事,我略懂一些醫術藥理,所以若是小公子不嫌棄,可以替你看診一番。”
蘇忱愣了一下,“謝謝,我……”
“不需要。”路景栩在一旁道,“朝朝在白馬寺時由住持親自為他調養身體,如今回來了也自有宮裏太醫替他看診,若是什麽人都能替他看診,他——”
蘇忱眉一皺,“路景栩。”
路景栩聲音一收,他看著沈桓之的目光格外警惕,似乎沈桓之有什麽陰謀一般。
沈桓之斂眉,“是我唐突了,蘇公子不必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也很感謝沈大人。”蘇忱看著沈桓之,認真道,“隻是我的病是出生起就有,也遍尋名醫看過,所有人都說隻能調理不能根治……我早就沒想過要徹底好起來了,所以也不想浪費沈大人的時間。”
“沒有浪費時間。”沈桓之幽幽歎了口氣,“隻是我太不自量力了。”
“沒有這回事,沈大人是好心。”蘇忱道,“你隻是想幫我而已,想幫人這件事,又怎麽能說是不自量力?”
沈桓之怔了怔,不知是想到了什麽,他垂眼沒說話。
“朝朝,走吧。”路景栩又道,“外麵冷。”
蘇忱嗯了聲,他朝沈桓之道,“沈大人,你也早些回去吧,天冷路滑,注意腳下安全。”
路景栩抬手扶了下蘇忱上馬車,“小心腳下。”
沈桓之抬手作揖,“蘇公子代我和丞相大人問好,下次沈某再登門拜訪丞相大人。”
蘇忱撩起窗簾,回沈桓之的話,“好。”
馬車起步後,蘇忱看向路景栩,“怎麽不說話?”
“……方才,你因為那沈桓之吼我。”路景栩神色黯淡,“明明我們才是朋友。”
蘇忱抬眸看著路景栩,“我們是朋友,我也沒說要向著沈桓之。”
“可你方才的舉動就是向著他。”
“沈桓之是好意,好意沒有被嘲諷的理由。”蘇忱道,“早些時候你被他罵的時候,我沒有為你說話嗎?”
路景栩不說話了,蘇忱想再說什麽的時候,他悶聲道,“可是我感覺不到對你來說我和沈桓之有什麽不同。”
蘇忱一塞。
“不過沒事。”路景栩又笑了笑,“在家裏我也沒什麽特殊的,外麵自然也一樣……我習慣了。”
“觀南。”
馬車外傳來車夫的聲音,“公子,到了。”
到了?這麽快?
蘇忱下了車才發現並不是到丞相府,香自大開的門裏鑽出來,對蘇忱來說,濃得有些嗆鼻。
“春風閣?”蘇忱看著上方的匾額念了一遍後猛地回頭看著路景栩,“你帶我來青樓?”
“不要想歪了。”路景栩說,“我就是帶你來聽個小曲,放鬆放鬆。”
“我不去。”蘇忱後退一步,蹙眉,“路觀南,你若是喜歡你去就是,別拉上我。”
“我不是喜歡,這裏麵真的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姑娘們都是賣藝不賣身的。”路景栩一邊解釋,一般拉著蘇忱往裏去,“這裏很安靜的,放鬆點。”
“路觀南!”蘇忱一字一頓,“我!不!去!”
“這是打算去喝花酒?”一旁傳來似笑非笑的聲音,“在春風閣大門口拉拉扯扯的……路大人公事都幹完了?”
路景栩略略皺了下眉,“薛將軍……你怎麽在這裏?”
“你們能在這裏我不能在這裏?”
隨著這句話響起,身形高大的男人腿一邁,三兩步停在了蘇忱身旁,散發著金屬氣息的鎧甲讓蘇忱克製不住地後退一步。
好冷。
蘇忱莫名覺得後背發涼,他抬頭看去,見早已離開長公主府去公幹的薛逢洲身後跟著兩個人站在那裏,臉上的表情捉摸不透,那雙黝黑的眼卻落在他臉上。
“小公子,你想喝花酒嗎?”
蘇忱又退了一步,狀似鎮定,“這與薛將軍似乎並無關係。”
“小公子若是想喝花酒,我請你喝。”薛逢洲低下頭來,他看著麵前麵容蒼白秀麗的少年,“若是小公子不想喝,這天氣寒冷,我送你回丞相府。”
路景栩眉頭一皺,“朝朝是和我一起來的,就算要送,也應該是我送他,就不勞煩薛將軍了。”
薛逢洲連個眼神都沒給路景栩,“若是路大人能老老實實的送小公子回丞相府,本將此刻也不會在這裏見到小公子了。”
“我——”
眼見路景栩還想說什麽,薛逢洲又開口打斷了路景栩的話,“我聽說小公子身體不好,路大人還帶小公子來這種地方,也不知道是何居心。”
蘇忱輕輕抬了抬眉,“薛將軍,你們看起來還有事,我與觀南一道回府就行,就不麻煩你了。”
路景栩道,“好了朝朝,我們走吧。”
他拉了蘇忱一把,“回府。”
蘇忱朝薛逢洲禮貌地頷首,轉身和路景栩一道上了馬車。
薛逢洲站在原地,看著那輛馬車越行越遠,眼底一片漆黑。
“將軍。”
薛逢洲的聲音裏泛著涼意,“去查查路府,先查路申,再查路景栩……路景栩此人剛進戶部沒有職權,那就從他上麵的人下手,我不想看到他過得這麽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