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字數:7239   加入書籤

A+A-


    晚上七點,a大理工學院操場。
    四周亮起大燈,明晃晃的燈光將星辰遮掩,稚氣未脫的大一新生排坐在草坪中,揮舞著亮著手電筒的手機,形成了片片璀璨光帶。
    沒有音響,沒有伴奏,就在主席台前十幾個身穿軍綠色短袖的教官帶領下,一群人齊唱著帶有軍隊特色的歌。
    謝遠星從方隊後麵悄無聲息的貓著腰離開,沒有加入這場讓不少人熱淚盈眶的教官歡送會。
    人群氣氛熱烈,不會有人專門去看那些零零散散離開的人,但謝遠星卻一直微微彎著腰,直到走出操場的範圍才慢慢直起身,緩緩吐出一口氣。
    好累,終於結束了。
    他現在隻想回寢室洗個澡,好好的睡一覺。
    有這個念頭在前麵勾著,謝遠星回寢室的腳步都快了幾分。
    十分鍾的路程被他縮短到六七分鍾快步走完,又在走進宿舍樓靠近電梯時腳步慢了下來。
    等在電梯旁的還有三四個人,謝遠星將頭上軍綠色的帽子往下壓了壓帽簷,本就被過長劉海擋住的臉又更深的藏進了帽子裏。
    叮——
    電梯停在一樓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在其他人走進電梯後謝遠星才進去。
    伸手按了樓層,往角落蹭了蹭。
    另外四個人大約是一個宿舍的,嘻嘻哈哈的勾搭在一起,在他們的樓層到了後走了出去,聲音卻在電梯再度關上前傳了進來。
    “大一新生不是住c棟嗎,怎麽跑這裏來了。”
    “好像是說今年新生多,宿舍不夠了,這裏不是有寢室沒住滿嗎,有幾個被排了進來。”
    “嘖,一來就和高一屆的住一起,有點慘。”
    大學不像高中,不會一整天都待在同一個教室,有些人四年了可能連同班同學有誰都記不得,但宿舍一定是最熟悉的那批人。
    多數人大學四年裏,無論是上課還是玩都是和室友一起,關係最好的就是室友,寢室也是最容易形成團體的。
    先不說加入一個已經成型的寢室有多尷尬,就交朋友這件事都比其他人困難了不少,內向的人搞不好整個大學都要獨來獨往了。
    但這些對謝遠星來說都不是什麽問題,他搬進去的寢室加上他攏共就兩個人,他不需要融入團體,至於交朋友,也對他無關緊要。
    他從電梯裏走出來,現在是晚上七點,走廊上來來往往的人不少,醒目的迷彩服讓謝遠星吸引了不少目光。
    帽簷被壓得更低,手在褲兜裏不自在的抓了抓鑰匙。
    謝遠星匆匆走到寢室門前,掏出鑰匙打開門,動作很快,關門的速度更快。
    明天他就不用再穿這身衣服了,每次回寢室時也不會再有那麽多人看他了。
    想到這,謝遠星僵硬的脊背鬆了鬆。
    寢室裏很安靜,他慢吞吞的走到了自己的床位麵前拉開了椅子坐下。
    帽子被摘下來放在桌上,謝遠星的坐姿慢慢鬆垮。
    從坐在椅子上,變成了靠坐,身體越來越懶散的向下滑,直到後頸抵在椅背邊緣,頭也懶洋洋的向後仰著。
    他仰麵靠在椅子上,閉著眼休息,半濕的頭發因為重力的原因向後垂落,露出光潔的額頭。
    哢噠,衛生間傳來開門的輕響,躺靠在椅子上的人沒有注意,仍閉著眼。
    寬大的迷彩服穿在他身上鬆垮,也更顯得露在外麵的手腕清瘦。
    那張平時總藏起來的臉暴露出來,白熾燈照得他眼下的淚痣清晰可見。
    平日裏的陰鬱氣質淡了,卻顯出幾分蒼白脆弱。
    從衛生間出來的男人擦頭發的手一頓,正要拉上衛生間門的另一隻手也跟著停了一下。
    謝遠星卻在此時睜開了眼,像是察覺了什麽,扭過頭看了過來。
    他有些驚訝,下意識坐直了身體,不自在的抓了抓重新垂落在額前的頭發,“你在啊。”
    還以為寢室裏麵沒有人。
    “嗯。”沈邊野的回答並不熱絡,隻簡單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臉有些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手裏拿著毛巾,手很大,手背上凸起淡色的青筋,手臂肌肉緊實,透著力量感。
    整個上半身都赤|裸著,水滴滑過塊壘分明的腹肌,順著腰腹流暢的線條隱入更深處。
    手裏的毛巾被他拿起來隨意的擦了擦滴水的黑發,伸手關上了身後的門,隔絕了源源不斷跑出來的熱氣。
    門碰上門框發出輕微的響聲,讓謝遠星的視線從沈邊野身上移到了他身後的衛生間。
    見沈邊野已經洗完澡了,也起身去打開衣櫃翻找著自己的睡衣。
    說是睡衣,其實就是一件已經被洗到發白的t恤,反複的洗滌讓它變薄,變得柔軟,謝遠星幹脆就拿它來當睡衣了。
    把找出來的睡衣裝進一個印有超市lo的塑料口袋裏,又彎腰從櫃子下麵拿出肥皂盒和洗發水,這才走進衛生間。
    先前還不覺得,現在走到衛生間門口,把門一打開,一股味道就撲鼻而來。
    像烈火燒過紙張後的餘燼,有些嗆人,帶著攻擊性的味道,又夾雜著木頭燃燒般的奇特木質香。
    是沈邊野信息素的味道。
    謝遠星被嗆的咳嗽了兩聲,往後退了退,蹙著眉站了一會兒,還是沒有直接走進去,而是選擇了先去刷牙。
    沈邊野不知何時站在陽台邊上正看著他。
    冷硬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一米九的身高下,麵無表情垂眸看人的時候無端比常人多出幾分壓迫感。
    謝遠星正低著頭刷牙,餘光發現了沈邊野的視線,兩個人視線對上的瞬間,謝遠星越發的低下了頭。
    他不想再和沈邊野討論他為什麽能聞到沈邊野信息素這個問題。
    這個社會除了男女,還有每個人到十八歲都會分化出的第二性別:
    alha、oa、beta。
    其中alha身體素質最強,強大而善於決策,oa漂亮,他們天生匹配,還有信息素作為聯結。
    而beta最為平庸,分化不會讓他們改變什麽,是最平平無奇的普通人。
    beta是聞不到信息素的。
    而謝遠星就是個beta。
    他能聞到信息素的原因他也不知道,十八歲的分化早就失敗了,他確實是個beta。
    況且目前為止他隻能聞到沈邊野的信息素,怎麽想也不可能是oa。
    這話謝遠星在第一次聞到那股餘燼味道時就向沈邊野解釋過,但後者顯然還抓著不放。
    他現在很累,也很餓。
    為了省錢,謝遠星沒有吃晚飯,想著今天是軍訓最後一天強度應該不大。
    撐到這會兒實在沒有力氣再和室友討論他也解釋不了原因的問題。
    沈邊野的信息素對他沒有影響,充其量就是隨時能聞到一股餘燼的味道,所以謝遠星很輕易就能將這件事拋在腦後,不去探究。
    探究就意味著要和沈邊野有接觸,而謝遠星隻想離沈邊野遠一點。
    他低頭避開,沈邊野卻開口了:“謝遠星。”
    謝遠星含糊的應了一聲,放下漱口杯轉身走進了衛生間,還不忘反手關上門。
    門外的沈邊野臉色徹底黑了下來,陰沉著臉盯著衛生間緊閉的門看了一會兒,冷笑一聲離開了。
    一門之隔,謝遠星站在花灑下發了會兒愣,伸手將塑料袋掛在牆上不知道哪一屆學長學姐留下的掛鉤上,慢吞吞的開始脫衣服。
    花灑淅淅瀝瀝的落下水流,打濕有些偏長的頭發,水珠滑過清透素白的皮膚。
    浴室裏餘燼的味道已經散去,香皂的牛奶味在水汽中漸漸染在謝遠星身上。
    謝遠星想慢吞吞的洗,想把時間拖長些。
    拖到他走出衛生間時沈邊野已經上床休息為止,但洗澡時不斷調動的金額不允許他這麽揮霍。
    哪怕再不情願,穿衣服的速度放得再磨蹭,謝遠星還是在半個小時後打開了門出來。
    他洗完澡出來時,沈邊野正坐在床下的椅子上組裝著他的遊戲手辦。
    那個手辦謝遠星聽隔壁來串門找沈邊野的人說過,價值六位數,還是限量發售,有錢都買不到的那種。
    雖然謝遠星不理解一個那麽小的東西為什麽能賣那麽貴,但這位大少爺隻在他出來時隨意的投過來一眼就收回視線繼續擺弄著手辦,還是讓謝遠星鬆了口氣。
    隨便沈邊野在玩什麽,不和他說話就好。
    沈邊野桌上的手辦的身體隻裝好了一半,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正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那把應該插進手辦手部的劍。
    稍熟悉沈邊野的人,都能看出他此刻的心不在焉,在看向謝遠星又收回視線後,最簡單的拚裝都出現了偏差。
    寢室裏的餘燼味道更濃了。
    謝遠星拎著口袋往自己的床位走去,聞著周圍的味道鼻尖皺了皺,在開口和沉默中再一次選擇了後者。
    說實話不難聞,他已經快要聞習慣了,久了還能聞到木頭燃燒的奇特木質香,濃點就濃點吧。
    他想著避讓,卻在經過沈邊野身後時突然被抓住了手腕。
    謝遠星:?
    謝遠星掙了掙,絲毫掙脫不了那雙如鐵般禁錮著自己的手,無奈卸了力氣,在原地站定,“怎麽了?”
    沈邊野:“你身上什麽味道?”
    謝遠星茫然,低頭抬手,自己聞了聞自己,“應該是新換的香皂的味道。”
    他洗澡用的是香皂,三塊錢一塊,很便宜。
    缺點是不怎麽經用,一個月就得買新的,但比起沐浴露來說,還是很劃得來了。
    沈邊野眉頭緊皺,視線上下審視著眼前的beta。
    沾了水白得有些透肉的t恤下是清瘦的身體,腰很細,柔韌又窄,像是能從皮肉裏咂摸出一絲牛奶味。
    謝遠星:“可以放開我了嗎?”
    “我很累,想休息。”
    手下握著的手腕在掙紮,沈邊野下意識圈緊了些,被無視了兩次,此刻抓著人了都還想避而不談,沈邊野也來了火氣。
    “我說,”他圈著謝遠星的手腕,帶著些惡意的開口:
    “你身體這麽弱,還是個能聞到信息素的怪胎,你該不會是oa吧?你的信息素是什麽,這股劣質的牛奶味?”
    “你真是beta嗎?還是裝的?怎麽,是想招惹我?”
    “不是跟導員提交換宿舍的申請書了嗎?是發現我不吃你這一套,對你的信息素不感興趣才申請的?”
    “然後呢,又想去招惹誰?”
    謝遠星垂在身側的手用力的攥了攥,修剪得平整圓潤的指甲陷入肉裏帶來了輕微的鈍痛感。
    他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平心靜氣的開口:
    “我說了,我是個beta,我也聞不到其他人的信息素味道。”
    “與其抓著我不放,不如想想是不是你的信息素有問題。”
    “或者為什麽你不搬出去住呢?”
    “你搬出去了,我也不會一直在你麵前晃悠,也不用申請換寢室,我身上劣質的香皂味道也傳不到你鼻子裏去。”
    “租房子的錢對你來說應該不算什麽吧?”
    沈邊野握著人的手似燙到般鬆開,有一瞬間的啞口無言。
    寢室安靜下來,靜得能聽到喘息。
    謝遠星有些恍惚,自己有氣到這種程度嗎,接著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那樣沉重的喘息聲是沈邊野的。
    他在生氣嗎。
    如果是的話,為什麽?
    不過是建議他搬出去,語氣也還算得上溫和,有必要氣成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