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曉紅的問話，讓魚笙的心猛地緊收，眼底湧現出陣陣慌亂，無措的聲音道：“會順利的，一定會順利的。”
    吳曉紅拍拍魚笙的手：“我當然希望順利，但，萬一呢？”
    “萬一……”
    魚笙腦子亂極了，眼淚不受控製的流淌而出，她根本沒想過‘萬一’之後的事。
    吳曉紅也沒逼她，她說：“不著急，我今天沒什麽訪客，你可以在這慢慢想，哦對了，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可能除了逃之外，你還有另一條路可以走嗎？”
    魚笙茫然的點點頭。
    吳曉紅歎口氣：“你和顧也的事，我本來不該插手的，但我不能見死不救，所以我送你七個字——置之死地而後生！”
    魚笙不解地問：“什麽意思？”
    吳曉紅沒解釋，離開了房間。
    手術可能不順利的事，魚笙不是沒有想過。
    隻是每當那個想法冒出時，都被她忽略了。
    她不敢麵對，害怕麵對。
    她承受不住她的世界沒有小丞。
    她就是為小丞活的，沒有小丞她怎麽活？
    如今，吳曉紅把這個問題擺出來，那她就不得不麵對這個問題，麵對深淵！
    無情的恐懼像是一頭猛獸一般，張牙舞爪的從深淵衝出時，她慌亂的逃離了房間。
    當她站在院子裏，大口喘息時，魚靜打來電話——
    “查爾斯的飛機一分鍾前剛在機場降落，我本來是安排他先休息的，但他想先去看看病人，大概一個半小時後到嘉禾！”
    魚笙沒說話，掛了電話就朝嘉禾奔。
    路上，顧也有打來電話，她沒接。
    她一路上將車開得飛快，甚至連闖了好幾個紅燈才抵達的嘉禾。
    當她從車上下來，看到顧也那刻愣了一下，還沒回過神，顧也便說：“媽叫我過來，說查爾斯一會就到。”
    魚笙不想跟他多說，應了聲，抬腳朝小丞所在科室走去。
    小丞主治醫生曹平已經接到了查爾斯要來的信息，正在整理小丞最新做出的檢查報告，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迎接大人物的緊張感。
    半小時後，查爾斯和他的團隊抵達嘉禾。
    魚笙以病人家屬的身份和查爾斯見麵後，查爾斯查看了小丞情況，然後就和曹平去辦公室探討具體情況了，她不能進去，隻能在外麵焦灼等待。
    他們足足探討了三個多小時，才把她請進去。
    查爾斯告訴她小丞情況並不樂觀，手術隻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而且會有生命危險。
    但就算不手術，他也活不了多久，因為器官已經開始衰竭了，所以是否手術還需要她決定。
    魚笙聽了查爾斯所說，兩眼一黑，險些暈倒。
    她以為隻要查爾斯來了，小丞就會醒了的，但沒想到成功率隻有百分之五十不說，他還可能會死……
    這，是魚笙未曾料的！
    手術的話，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但要是失敗，小丞下不了手術台。
    不手術的話，小丞可能還能多活一兩年。
    怎麽抉擇？
    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查爾斯跟魚笙說完情況，就去酒店休息了。
    魚笙沒有離開，她一直在小丞的病房外呆坐著，顧也在旁邊呆坐著。
    商晏看似沒有現身，但其實一直暗中陪著魚笙。
    此時，他就在不遠處注視著她。
    他也沒想到，事情會這般發展。
    他知道此時的魚笙一定很崩潰，他多想陪在她身邊，但因為顧也在，他不能露麵，隻能以這種見不得光的方式守護著她。
    一直到後半夜，顧也去買熱飲，商晏才抓住機會走了過去。
    魚笙在靠著牆發呆，根本沒注意到身邊人從顧也變成了商晏，直至他顫著聲音喊出她名字那刻，她才回過神。
    轉頭，見是商晏，輕喃了聲‘哥’，撲進他懷裏跟孩子一般哭了起來……
    商晏一直通紅的雙眸也跟著淌出了淚水，他摸著她的腦袋安撫道：“別怕，哥在，不管出什麽事，哥都在……”
    商晏知道顧也隨時會回來，不敢浪費時間，緊攥她兩隻肩膀道：“魚笙，聽著，不要因為做哪個選擇而痛苦，因為不管你做哪個選擇，小丞都不會怪你的，他是愛你的！”
    ‘愛’字，讓魚笙的心房收，她哆嗦著嘴唇吻：“他……真的……不怪我嗎？真的……愛我嗎？”
    商晏親吻了親吻魚笙額頭，以極其肯定的聲音說：“真的！”
    說完，又一把把她緊摟懷中。
    耳邊傳來清脆腳步聲那刻，他不舍得鬆開她，起身疾步離去。
    魚笙心裏長達十年的心結不可能被商晏三言兩語解開，但他的出現讓魚笙知道她不是在孤軍奮戰，她多了些力量和底氣。
    天快亮時，她做出了抉擇——
    手術！
    手術是下午兩點開始的。
    魚笙親自把小丞送進手術室後，就在手術室外等他。
    此時的等待，比昨天等待查爾斯來時還要煎熬千萬分，她簡直覺得自己被架在火上烤，放在油鍋裏炸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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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三分鍾，查爾斯因為小丞大出血，下達了第一次病危通知。
    魚笙不知道自己怎麽簽的字，她大腦嗡嗡作響，雙腿就像踩在棉花上一般，更有一種一切是不真實的、在做夢的感覺。
    她還沒從這種感覺離出來，查爾斯又分別在一小時二十二分鍾，和一小時三五十六分鍾，下達了第二次和第三次病危通知！
    那時候的魚笙有一種極其不好的感覺，小丞可能要……離開她了！
    顧也抱著她，恐懼已經讓她對他失去了生理反應，她渾身抖的厲害，臉色一片煞白，像是病入膏肓的病人。
    兩小時零六分，穿著手術服的查爾斯從手術室出來，魚笙起身就朝他跟前衝，但因為雙腿軟得厲害，根本走不了，隻能被顧也攙扶著上前。
    “醫生……我弟弟……怎麽樣了？”魚笙的聲音已經抖的連不起來。
    查爾斯摘掉口罩，十分抱歉與其說：“抱歉，我已經盡力了！”
    查爾斯的話壓垮了魚笙最後一絲意誌，她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昏迷中，她再一次回到了十年前她和小丞從海洋館出來，她騎車載著他回家的一幕。
    這一幕，無數次出現在她的夢裏。
    每一次，都會以車禍發生宣告蘇醒。
    這一次，沒有車禍。
    她和他說笑著回到家，發現和魚靜已經離婚的喬維陽竟然在，魚笙無措的看著他時，喬維陽笑著說：“你們倆回來了啊，看我給你們倆買了什麽？”
    他說完，變戲法一般從身後變出兩根冰糖葫蘆。
    小丞高興的從他手裏接過糖葫蘆，喜滋滋的吃了起來。
    喬維陽見她一臉顧慮的看著他，關心的問：“我的寶貝女兒，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怎麽這麽看爸爸？”
    魚笙紅了眼，她害怕吃他的東西，跟他太過親熱，魚靜會訓她。
    她抿唇，不知怎麽回答時，穿著圍裙的魚靜端著兩盤菜，從廚房出來，笑盈盈的看著他們父女倆說：“你們父女倆在那說什麽悄悄話呢，吃飯啦！”
    魚靜和喬維陽離婚後水火不容，如今這是……
    魚笙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喬維陽一把抱了起來，她在他耳邊道：“先吃飯，吃了飯你再告訴我爸爸誰欺負你了，不管是誰，他都死定了！”
    魚笙被喬維陽的話衝擊的瞳孔劇顫時，小丞指著桌子上的蛋糕說：“姐姐，快看，有蛋糕……”
    喬維陽抱著魚笙走過去，摸了摸小丞臉蛋道：“今天是你生日，當然有蛋糕。”
    魚笙看著喬維陽，哽咽道：“你……是來給……小丞過生日的嗎？”
    喬維陽蹙眉：“什麽叫我是來給小丞過生日的？我從哪裏來？”
    魚笙看了眼廚房裏忙碌的魚靜，輕聲：“你的新家。”
    “我的新家？”喬維陽不解的看著魚笙，“什麽新家？”
    魚笙抿了抿唇：“你不適合我媽離婚後，另外和別的女人重組了家庭嗎？”
    喬維陽愣了下，‘哈哈哈’大笑了起來，衝恰好出來的魚靜說：“魚靜，笙笙竟然說我和你離婚了，這丫頭一定是做夢夢到我和你離婚了。”
    魚靜假裝生氣的在魚笙腦門上彈了下：“你可真會夢，就不能夢點好的？”
    魚笙呆住了……
    難道說喬維陽、魚靜現實中沒有離婚，小丞也沒出車禍，那一切都是在她夢裏發生的？
    魚笙這麽想著時，魚靜在蛋糕上插上蠟燭，見過生日帽戴在小丞頭上道：“小壽星，許願了！”
    小丞閉著眼睛說：“我希望我們一家人永遠幸福的在一起。”
    “魚笙？魚笙？？魚笙？？？”
    耳邊一聲聲的呼喚，將魚笙從睡夢中叫醒。
    她眼角帶淚的看著眼前顧也，一時間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她呆呆的看著他時，顧也擔心的問：“你沒事吧？”
    魚笙慌亂的環顧四周，“這裏是哪裏？我怎麽會在這？小丞呢？我爸爸、媽媽呢？”
    顧也見魚笙精神有些不正常，試探：“你還記得查爾斯給小丞手術的事嗎？”“查爾斯給小丞手術？”
    魚笙輕喃的同時，一連串的記憶湧入大腦。
    當她想起查爾斯跟她說手術失敗事，她瘋一般緊抓顧也兩隻胳膊，“小丞呢？小丞現在在哪兒？”
    “在……”顧也猶豫下，說：“太平間……”
    魚笙愣了下，然後道：“不，不，他怎麽會在太平間，我們倆明明剛剛還在一起吹蠟燭的，他不可能在太平間，假的，你在騙我……你為什麽騙我？”
    顧也耐著性子說：“魚笙，我知道你一時間無法接受小丞的去世，但這是事實。”
    “你說是事實，就是事實？我要親自去看！”
    魚笙說罷，連鞋都沒穿，便衝出了病房。
    她不知道太平間在哪兒，詢問了幾個人才找到。
    一進去，她就看到一具屍體在房子中間放著，身上蓋著白布。
    她雙腿發軟的走過去，顫著手揭開白布，看到小丞容貌那刻，隻覺得一陣昏天暗地，她搖著頭，一遍遍輕喃：“這不是真的，是夢，小丞沒死，他還活著……”
    她說到這，狠抽自己一巴掌，“快醒啊，快啊……”
    就在她要抽第二巴掌時，商晏及時趕到，將她製止。
    魚笙崩潰的看著商晏，“你為什麽也在這個夢裏，出去，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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