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的夜晚很是寂靜，沒有燈紅酒綠的浮華喧囂。
    不知名的參天大樹迎著夜風搖晃枝葉。
    沙沙~
    沙沙沙~
    氣質出塵的吸血鬼伯爵即便是蹲著身子，仍舊十分高貴，透著優雅的氣息。
    尖銳的獠牙能很輕易地刺穿人的脖頸，鮮紅的瞳孔中欲望和貪婪在波濤洶湧著，一切的驚濤駭浪全部被關在伊利亞斯的身體之中，沒有一絲出口。
    白煉秋覺得自己已經完全喪失理智了。
    所有的顧慮都拋之腦後，她伸出手向那鋒利的牙齒靠近……
    警告：
    【好感減十！】
    腦海中突然響起的一聲係統提示音，眼中夜幕和街道的色彩頓時明亮了幾分。
    白煉秋打了個哆嗦。
    伊利亞斯真是……太會蠱惑人心了。
    她完全不記得腦海中頻繁的殺意警告音是在什麽時候停下來的，被伊利亞斯帶走了全部的注意力，全心全意地與伊利亞斯相處。
    回了神，她瑟縮著收回手，看著伊利亞斯眼中的鮮紅一點點湮滅。
    那獠牙竟然也會顯得有些許的可憐。
    不，白煉秋再次打斷了不該有的想法。
    吸血鬼一族永生不死，在伊利亞斯與暗夜狂歡的這千百年來，泛著寒光的獠牙多少次咬向人類的脖頸，取血進食。
    不該靠近。
    對，不能靠近。
    她連命都沒有，攻略反派的任務遙遙無期。
    伊利亞斯整個人的氣息都變得低沉了。
    他請求著，虔誠如信徒，“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凶狠狼王會放過到手的蠢笨綿羊，毒蜘蛛咬斷織網向天空歸還蝴蝶，就連人類，也會愛上餐桌上的食物，將貓、狗、蛇、蜥蜴視為重要的一份子，艾薇拉，請相信我對你的愛意……”
    白煉秋殘忍地偏過了頭，與他拉遠距離，“我可從來不會愛上食物，更不會吃寵物。”
    伊利亞斯苦求，“何必這樣定義呢？身份是人類世界中最腐朽的精神汙染，所謂的寵物、食物劃分，僅是人自己的一廂情願，你怎麽知道貓狗沒有把你當作類似人類的‘愛人’？”
    “至少我不是。”
    “甚至是高於愛人的存在，予取予奪，無條件信任和付出，但這種感情卻因為溝通不了、認知不同，永遠傳達給對方。”
    白煉秋抬不動腳，她該快速走的。
    在她身後，伊利亞斯站了起來，眼神憂鬱，充滿了悲傷，“即便沒有溝通和回應，永遠都不會被理解，寵物和食物還是會親近所謂的獵人。可是人不一樣……人這種生物，真的太善變，太寒冷了……”
    視線中是鮮豔濃烈的玫瑰，白煉秋低著頭，“前麵就到了，不用再送……”
    伊利亞斯伸出了手，想要拉住白煉秋，但他的素養和愛意，讓他不願強迫和冒犯最親愛的人。
    所有的痛苦和難受化為情緒在血液中咆哮。
    滑動著喉結，他失禮地快步追上去，“是我不好，不該拿其他生物舉例子。艾薇拉，你聽我講。”
    他的聲音真的很有磁性，人很著急，但講出來的話就是帶著一種魔力，讓白煉秋忍不住停下傾聽。
    她捏緊了手中的玫瑰，“如你所言，這樣的感情很稀有、很珍貴，但同時也很危險，充滿了禁~忌。我是一個很糟糕的五等人類，貪生怕死、懶惰蠢笨，隻想平淡安寧地過一生。”
    事實上，她現在的生命也相當於貸款預支。
    她根本就沒有資格去接受任何一份感情。
    伊利亞斯緊繃了下頜線，“比愛人更高的感情，是感同身受，合二為一。”
    他看著月光下的新娘，講出血族最浪漫的禮遇，“吸血鬼會將永生帶給新娘，傳承千萬年的高貴血脈彼此融合交匯，痛意、快感、思想共通，不論一方在哪一個空間、哪一個狹小的縫隙，另一方也會感應到，追尋而至，永不分離。”
    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可能。
    白煉秋忍住心中的悸動，隻覺得手中的玫瑰太炙熱了。
    家門口的路燈亮著，停著的馬車旁邊隱隱有講話的聲音。
    白煉秋深吸一口冷氣，“真可怕，這比喝掉血液還要恐怖。”
    “你……”
    “思想、生命、感覺的共享，對價值和階級更高的一方來說，是赤裸裸的扶貧，而對弱者來說，是徹底的吞噬，很不公平。”
    “吞噬？”
    “即便是弱者，即便不堪沒價值，低等人類也是一個個體，有自己的世界，但成為你的新娘之後，還會是原來的自己嗎？”
    白煉秋也向他鞠了一躬，“我知道，作為一個人類，我不該用善良來美好來稱讚天敵吸血鬼。但是，伊利亞斯，你真的很好，你該去找吸血鬼做伴侶，而不是身份極度差異的我……抱歉，我跨越不了身份限定。”
    伊利亞斯停在了原地。
    白煉秋向他揚了揚手中的玫瑰花，“謝謝你，很美好的一個夜晚，我想，我會很難忘記今天。再見……不，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當然，如果再次見麵的時候，你把我當作獵物而來，那就當我沒說。”
    深深地看了最後一眼，白煉秋快步跑向明亮中。
    樹葉的沙沙聲又被放大了。
    伊利亞斯摸著胸口，“好孤寂……這裏，太空了……”
    一團黑影從樹上跳下來，是黑貓。
    黑貓的尾巴尖揚得很高，也不叫，湊到伊利亞斯腳邊看著他。
    伊利亞斯彎下腰，黑貓熟練地跳上他的肩膀。
    寂靜中，伊利亞斯帶著黑貓離開了。
    白煉秋跑到門口，才發現是斯特林先生在和管家講話。
    車夫一見到白煉秋，頓時笑了起來，“瞧，艾薇拉小姐回來了，不用去接了。”
    車夫跳下馬車，向白煉秋解釋，“抱歉艾薇拉小姐，斯特林先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辦，我就先送先生了，未能在學校等待您。”
    白煉秋點點頭，越過斯特林先生往裏麵去。
    斯特林和管家都在打量著白煉秋，氣氛帶著莫名的凝重和尷尬。
    “等一下，艾薇拉。”斯特林叫住了白煉秋。
    管家緊張地阻止，“先生！這會讓艾薇拉小姐也陷入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