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準備繳納糧稅的一千斤糧食，家裏極少吃糧。
    老漢去給人做工，換一些粗食，或是弄一些野菜食用。
    方永每天泡在水裏，他現在已經可以輕鬆抓到大魚，因此家裏不僅不用挨餓，甚至還靠著賣魚得了一些閑錢。
    老漢沉在了穀底的心慢慢又收了回來。
    這樣下去，倒是也能過活。
    隻是其他村民不同。
    他們捕不到大魚，地裏也沒產多少糧食，為了湊齊稅糧，有的甚至已經私下裏將孩子賣給了方老爺家當奴仆。
    往日村裏時常會有談笑聲，村民們會聚集在一起，或是吹牛，或是聊一些葷段子，再或者表達一下自己對生活的不滿。
    可是現在，所有人都沉默了起來。
    人們行事匆匆，為了留一些力氣，不願多說一句話。
    壓迫似乎達到了某種極致。
    交糧日期逐漸逼近。
    一日，蓮姐兒悄悄來找了自己，要借糧。
    家裏的1000斤糧食是準備好的稅糧，根本沒有多餘的糧食借給蓮姐兒，不過這畢竟是自己媳婦，不能不幫。
    方永靠著賣魚也湊了一些銀子，他將身上的二兩銀子並422個錢給了蓮姐，並詢問夠不夠，還差多少？
    蓮姐兒低著頭，數著錢，猶豫許久後道：“夠了。”
    說著，蓮姐兒竟然主動抱了方永一下。
    方永有些愣愣的回應。
    他將手緩緩放上少女的腰，摸到的腰肢並沒有多麽柔軟，而是單薄的衣服和極為瘦弱的身體。
    “你幹什麽，流氓！”
    蓮姐兒氣憤的將方永的手打掉，離開了。
    方永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就是摟了一下腰，至於嗎？
    對方可是自己媳婦啊！
    而且他總覺得剛剛蓮姐兒的反應有些不對，應該是錢還不夠。
    方永於是讓泥哥悄悄去打聽，結果得知蓮姐兒家裏要交400斤糧，蓮姐兒的父親氣不過去理論了一句，被打成了重傷，如今靠吃藥續命，家裏缺很多錢。
    400斤糧，也就是四兩銀子。
    接下來的幾日，方永拚命的多捕魚。
    村子附近的洪澤湖是周邊最大的湖，占地方圓數百裏，裏麵的魚又大又肥，方永便直接紮入湖裏去捉魚。
    泥娃不敢去，因為聽人們說湖裏有水匪，他勸方永不要為了一個未過門的女人搭上性命。
    方永笑著表示自己不怕水匪。
    這一日，方永在湖裏捉魚時由於太過深入，不慎被一條八米多長的大蛇纏住，方永一時難以掙脫。
    那大蛇在水中屬實強悍，粗大的蛇軀就猶如鋼鐵絞盤一般，絞殺時力若千鈞，恐怕就是水牛也難逃一死。
    然而可惜的是，這蛇遇到了方永。
    方永哪裏是普通人能比的，他憑借著一身強悍的身體素質和逆天的水性，竟硬生生的用雙臂撐起了大蛇的蛇軀，和大蛇在水中奮力廝殺。
    忽然水麵上有船經過，一人看到此幕，震驚的讚歎道：
    “好漢子，好水性！”
    說罷一道利箭射入水中，精準的刺入蛇眼，將大蛇射死。
    方永脫困，直接從水麵縱身一躍，落在船上。
    船上的人是一個精壯漢子，肌肉紮結，赤膊著上身，身負大弓，胸口有著一個麒麟刺青。
    方永當即拱手拜謝道：
    “多謝恩公救命之恩，方永沒齒難報！”
    那人聞言哈哈大笑，一把扶起方永道：
    “兄弟不必客氣，我甘霸向來喜歡結交好漢，今日觀兄弟在水中之勇武，不下蛟龍，想必沒有我相助也能斬殺這畜生，在下隻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兩人暢快交談，互通了姓名。
    甘霸表示如果沒有方永牽製，他肯定無法獵殺這樣的大蛇，所以願意將蛇分一半給方永。
    方永對此堅決不受。
    甘霸仗義相助，助他脫困，他又怎麽可以分人家的戰利品呢？
    甘霸聽了方永的話後，心中對方永更是欽佩，於是稱自己是湖中人氏，想邀請方永進去一敘，共食蛇肉。
    方永看著甘霸身上的刺青，多少猜到了對方的身份，他現在還不想投匪，於是以家中還有老父要照顧為由婉拒，甘霸為此惋惜不已。
    臨別時，甘霸將射死長蟲的箭矢贈送給了方永，言稱如遇難事可來湖內找他幫忙。
    方永沒有拒絕。
    拿著手中的箭矢，方永總有一種感覺，自己可能用不了多久就會用到此物。
    唉，如果可以，方永並不想走這一條路，他還是想攢一些錢，然後選擇從文或是從武，走光明正大的晉升路線。
    可是如果世道相逼……
    又過了幾天，終於，在每天拚了命的捕魚下，方永在交糧之前又湊夠了二兩銀子。
    加上之前的銀子，已經湊夠了四兩。
    他連夜給蓮姐兒送了過去，至少先讓蓮姐兒家把糧交上，至於蓮姐兒父親的病，隻要給他時間，早晚可以弄到足夠的錢治好。
    一進門，蓮姐家裏便傳來一股子濃厚的藥味。
    “不用了，家裏借到錢了，之前借你的錢也還給你。”
    蓮姐兒不知為什麽變得有些冷漠，言稱家裏已經借到了錢，還把方永之前借給她的二兩多的銀子也還了回來。
    “蓮姐兒，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方永問道。
    蓮姐兒搖搖頭。
    “沒什麽。”
    方永很是疑惑，他伸手去拉蓮姐兒的手。
    “蓮姐兒，無論遇到什麽事你都可以和我說。”
    蓮姐兒的手仿佛觸電一般躲開，莫名發了脾氣。
    “你幹什麽，你怎麽這麽輕薄，一點也不老實，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方永被罵懵了。
    心中又氣又惱。
    他完全猜不懂蓮姐心裏在想什麽。
    什麽意思？我這幾天拚命的捕魚，結果還要被你罵？
    方永也不慣著，一氣之下直接離開。
    隻留下蓮姐兒在房間裏嗚嗚嗚的哭。
    轉眼，到了交糧的時間。
    收糧官拿著茶壺坐在椅子上，百姓們在一旁排隊交糧。
    第一個是方永家。
    方老漢和方永搬著糧食過秤。
    差役看著秤上的數字，大聲報道：
    “方三鞭，米800斤！”
    老漢瞪大了眼睛。
    “大人，我，我這可是一千斤米，新打下來的，一分一毫都不差的啊，咱做事可要憑良心啊！”
    差役怒了，揪起老漢的領子，按到稱前。
    “老東西，瞎了你的眼，你看看這是什麽字！”
    老漢蛄咽著喉嚨，半天終於無力的吐出一個字。
    “官！”
    那是老漢唯一認得的一個字，隻因每年都見，見得最多。
    “知道就好，這是官稱，你敢質疑！”
    差役冷哼一聲，一揮手，
    “過斛！”
    說罷，差役將米倒入斛中。
    這一倒，又少了六七十斤。
    隻因這斛是官斛，官斛都是比平常百姓用的斛要大上一些的。
    這是，一個差役上前，咣咣朝著斛踹了兩腳。
    那斛下麵有暗槽，這一踹，米又少了幾十斤。
    “進庫！方三鞭，繳米700斤，還差300斤，限三日內補上！”
    老漢聽了，猶如晴天霹靂一般。
    老淚瞬間便下來了，一把跪下，哭著求道：
    “大人，您做事可要憑良心啊，我家的米缸可是全都空了！”
    收糧官聽了，怒的一拍桌子。
    “大膽，竟敢誹謗朝廷命官！來人，打三十鞭以示懲戒！”
    手下差役齊聲道：“是！”
    說著將老漢架出，抽鞭欲打。
    那鞭子上帶著森森毛刺，幾鞭子下去就是皮開肉綻，就算是青壯都扛不住，更何況老漢這般年紀的老頭。
    方永握著拳頭，死死的看著這班差役，他有信心，可以以一己之力輕鬆殺光這些差役，可是那樣的話，他和老漢也會被朝廷通緝，從此再也不能正常過活……
    方永最終還是忍了下來，他彎下腰，將手中的四兩多銀錢全都舉過頭頂，希望可以破財免災。
    “大人開恩，家父年老昏聵，我願做主將家中所有積蓄全部上繳國庫，補齊欠糧，求大人開恩，饒了我父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