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頃頃，水平如鏡。
    一艘小舟蕩在湖上，有佳人陪側，紅爐煮酒，舉竿垂釣，好不快哉。
    “三爺，這都半天了，真的有魚嗎？”
    雪雁盯著湖麵，眼中滿是質疑。
    方永提起手指，敲在雪雁的額頭上。
    “啊！好痛！”
    方永道：
    “痛就對了，正是你這妮子缺乏耐心，這才驚擾了我的魚！”
    雪雁聞言鼓著嘴和黛玉說道：
    “姑娘，你看他，自己釣不到魚就怪我嘞！”
    黛玉捂著嘴，撲哧一聲笑了。
    方永幹咳了兩聲掩飾尷尬，“那個，釣魚不是目的，我隻是想陪妹妹出來散散心罷了，算了，我們回去吧！”
    黛玉聞言忙拽住方永衣角。
    “別，這挺好的，不如方三哥教教我垂釣如何？”
    方永有些驚訝：“妹妹想學？”
    黛玉點頭，道：
    “王摩詰曾有詩句，
    我心素已閑，清川澹如此。
    請留磐石上，垂釣將已矣。
    似這般恬靜之趣，我還從未嚐試過呢。”
    黛玉說完，方永遲遲沒有反應。看過去，卻見方永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自己。
    黛玉瞬間紅了耳根。
    “方三哥，你做什麽。”
    方永回過神來，笑了笑，也不覺得尷尬，解釋道：
    “妹妹吟詩時氣質更勝以往，有些怔神了，還請妹妹恕罪。”
    黛玉臉上的羞意更甚了。
    方永知道過猶不及，於是及時轉移話題道：
    “妹妹想學垂釣，我教你便是，不過有道是藝不輕傳，妹妹作為交換，也應教我一門才是。”
    黛玉被方永的話吸引了注意，心中少了幾分羞意。
    “方三哥想學什麽？”
    方永道：“妹妹就教我作詩吧。”
    泛舟垂釣，吟詩煮酒，斜看天涯，何其妙哉。
    然而，就在湖的另一邊，不知多少百姓穿著單薄的麻衣，走在岸邊上，荒野裏，用簡陋的工具尋找著一切能吃的東西。
    方永殺了官，投了匪，可征稅不會因此停止。
    下一任稅官到來後帶了更多的官兵貼身保護，官斛大了幾分，官秤重了幾分，變輕了的隻有百姓的糧食。
    各家將當種子的餘糧都拿出來也還是不夠，隻能去借，去當。
    當衣服、當物件、當兒女……
    至於沒了糧食他們如何過冬，大抵是沒人考慮這些的。
    泥娃雙手雙腳被凍的紅腫的回到家中。
    泥娃的父親，母親，還有一個半大不小的弟弟都躺在床上。
    “泥娃子，找到吃的了嗎？”
    父親躺在床上問道。
    泥娃哈著氣道：“挖到一些草根，還有一點泥螺。”
    父親歎了一口氣。
    “不錯了，你先上來吧，我再出去尋尋。”
    泥娃聞言，脫下了身上的麻衣，露出了另一件麻衣。
    脫掉了另一件麻衣，露出了第三件麻衣。
    終於，三件麻衣都脫了下來。
    泥娃躺進了有些破舊的被子裏。
    泥娃的父親則將三件麻衣穿在身上，出了門。
    下午比上午更加寒冷。
    泥娃在被子裏搓了搓腳，他覺得腳背有些癢，但不敢用力去搓。
    外麵傳來父親的聲音。
    “泥娃子，你的那把刀放在哪了，我去拿著砍些柴火用。”
    泥娃道：
    “在我枕頭下麵。”
    泥娃父親從泥娃手裏接過腰刀，期間，泥娃不忘認真的叮囑道：
    “爹，這刀很重要，您千萬要拿好，別丟失了。”
    泥娃父親看了看家裏空空已久的米缸，避開泥娃的目光，“放心吧，我省的。”
    一段時間後，一家當鋪。
    “掌櫃的，活當，這東西先押在您這，您看看能出多少錢。”
    掌櫃的接過東西，打眼一瞧，笑了。
    “呦，您認識這是什麽字嗎？”
    “這，這是字嗎？”
    “這是熙字，大熙的熙，這是大熙王朝的官刀！你從何而來的？夥計，快給我拿下，報官！”
    水寨內。
    方永正吃著飯。
    菜品有清蒸鱖魚、扒牛肋條、和半隻鹽水鴨子。
    給黛玉請了廚子後，連帶著他的夥食水平也不斷上漲。
    稍許，雪雁敲門進來。
    “三爺，姑娘說這道鮮奶魚餛飩做的極好，特地讓我給你送來一份。”
    方永笑著道：“替我多謝妹妹掛念了。對了，別急著走，三爺有賞。”
    正說著，外麵有人過來匯報。
    “三哥，外麵來了一個小子，叫什麽泥娃，說是認識您。”
    ……
    等方永使銀子將泥娃的家人救出來後，其父母已經因為酷刑在監牢中咽氣了。
    隻剩下一個半大不小的弟弟勉強活了下來。
    事後方永問泥娃以後想做什麽。
    泥娃考慮了許久，說以後想跟著方永，帶著弟弟活下去。
    方永大致明白了泥娃的想法，遂將泥娃安排到了薛大瘸子那裏，去負責秘密屯糧。
    不過和泥娃不同的是，泥娃的弟弟不知道在監牢中經曆了什麽，私下裏赤紅著雙眼找到方永，跪地求著說道：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方永於是將泥娃的弟弟安排進了自己的軍隊中每日訓練。
    十二歲，年齡有些小，但也差不多了。
    泥娃兄弟倆都沒有正式的名字，方永遂替二人取名。
    泥娃直接取名叫李泥。
    泥娃弟弟方永本來為其取名叫李江，但是其並不情願，後來自己取了一個，叫李仇！
    值得一提的是，這裏麵倒還發生了一件小事。
    泥娃找到方永，吞吞吐吐的說，有一件事情他不知道該不該說。
    都這樣了，想來是有事，方永便道：“說唄。”
    然後泥娃告訴方永，蓮姐兒被方老爺買了去，要在下個月初五過門。
    原來之前，蓮姐兒家裏借了方老爺家的錢糧，事後償還不起，便隻能將蓮姐兒送去抵押，給方老爺當小妾。
    泥娃說這件事的時候非常小心翼翼的看著方永的臉色。
    不過令泥娃沒想到的是，方永全程的麵色如常。
    從頭到尾隻問了一句。
    “方老爺納妾，那他那位秀才兒子會來嗎？”
    得到了肯定答案後，方永就讓泥娃離開了。
    泥娃走後，方永嘴角微微上揚，握著拳頭道：
    “納妾，嗬嗬，這老東西終於放鬆了警惕，下個月初五就讓他們父子團圓！”
    時間一晃，很快到達了初五。
    方家張燈結彩，炮竹聲聲。
    其實單論納妾用不著這樣的規模，方老爺更多的其實還是想借著納妾衝喜，祛祛家裏的晦氣。
    畢竟遭了匪。
    不過好在這一切都過去了，聽兒子說那個叫方永的已經被砍了頭，血淋淋的腦袋還曾經遊街示眾來著呢。
    對了，兒子，兒子說今天回來，不知到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