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聞月探頭看去，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在前麵跌跌撞撞地跑著，他後麵跟著一個怪異的蹣跚而行的女人。
    初代喪屍剛出現時，皮膚還沒潰爛，所以她能看到，那是個本來保養得很好的女人。
    這個女人她也見過，偶爾遇見會打個招呼，她會穿著漂亮的小碎花裙，像個少女一樣對著人笑。
    她丈夫在工地上摔死了，公司賠了一大筆錢，夠他們娘倆在村裏生活一輩子。
    她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每天都邋裏邋遢，後來才慢慢好起來，和她兒子兩個人相依為命。
    此刻，她追著她生前最愛的兒子，要生吃她兒子的血肉。
    “哥，她已經死了，是嗎？”
    顧聞月語氣幽幽。
    顧聞星摸了摸妹妹的頭，道：“對。你和圓滿去找爸媽吧。哥下去一趟。”
    樓下，少年腳下一歪，狠狠撲在地上，他的胳膊都是抖著，蹭在地上的皮肉滲出血來，害怕和痛苦，麻痹了他的痛覺神經。
    “媽、媽！你醒醒啊！你看看我啊媽！嗚嗚，媽，我是軒軒啊媽！”
    男孩看著行為怪異，失去神誌的母親，她那雙灰色的詭異瞳孔，似乎在看著他，又似乎什麽都聽不到。
    酸脹的眼眶，終於落下滾燙的淚來。
    他重複地、大聲地喊著媽媽，希望喚醒她。
    但是女人沒有聽到，她永遠也聽不到兒子的聲音了。
    躺在它麵前的，是一塊美妙的、噴香的肉。
    它興奮地抓向地上的男孩。
    男孩顫抖著閉上了眼睛。
    忽地，它發出一聲怪叫，聲音嘶啞，不複他母親的溫柔。
    他猛地睜開眼睛，便看到往日幹淨整潔的母親，此刻身上都是焦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發出沉悶的落地的聲響。
    少年愣了一下，他仿佛在這一瞬間意識到，眼前這個怪物，已經不是他的母親了。
    有人救了他，他順著那雙運動鞋，視線抬高，看到一個身子筆挺的男人。
    “顧……聞星？我媽她……她……”
    他認出了眼前這個男人，這個男人是他們村子裏“別人家的小孩”，總被家長拿來比較。
    他和小夥伴結伴，偷偷在他家門口看過這個男人。
    “她死了。”
    男人淡漠的聲音，如同最後一根稻草。男孩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嚎啕大哭。
    他跪坐著爬起來，爬向他的母親——他想抱抱她。
    顧聞星一把將人扯了起來，指著喪屍還揮舞的胳膊道：“你看看清楚，你媽已經死了，這隻是一個占了你媽身體的怪物。”
    “我、我知道……我知道……我隻是，嗚嗚，我隻是想再看看她。”
    明明，明明隻是莫名其妙睡了一覺，怎麽醒了，天就塌了呢？
    她昨天還在叮囑他說，今天是他的生日，讓他下了學早點回家，她要給他做蛋糕啊。
    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抬手擦去，定定地看著地上躺著的身影。
    顧聞星的雷係異能用的並不熟練，他隻能將喪屍暫時麻痹。
    他攥著少年的胳膊，問道：“你打算怎麽辦？我可以把她體內的怪物殺死，你去安葬你的媽媽。”
    男孩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好。我好好安葬媽媽，她最愛美了，不會允許自己變得這麽醜的。”
    說到最後，哭聲混合著啜泣，差點話都說不清。
    但顧聞星還是聽清楚了。
    “你轉過身去。別看。”
    他要先試一下，不爆頭能不能行。
    父母說過，頭部，是喪屍的弱點，隻要頭碎了，喪屍就死了，而且晶核就在頭裏。
    但是初期的晶核基本就是空殼子，沒什麽用。
    況且，看母親被爆頭，對一個少年來說太過殘忍，雖然隻是屍體。
    他調動體內的異能，集中在掌心，雷光劈裏啪啦地閃爍。
    男人修長的手指張開，貼向喪屍的頭部，雷電在它頭骨上歡騰地跳躍。
    不一會兒，那雙揮舞的手臂便落在了地上。
    他收回手道：“好了，帶她走吧。”
    少年捏著他的衣角，忐忑不安地問道：“聞星大哥，是……真的是末世要來了嗎？”
    這和小說裏、電影裏一模一樣。
    顧聞星在少年抱著一絲僥幸的目光中，冷冷點頭，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徒留少年怔在原地，良久，他才抱著母親的屍體離開。
    顧聞星抬頭看了看樓上，似乎看到了妹妹站在窗邊。
    他的視線定了一下，便繼續前行，前方，一戶人家裏傳來哭喊的聲響。
    既然一家人決定在老家落腳，那他便不能不管村裏的事情。
    他敲了敲門，裏麵的聲音不絕，沒人顧得上給他開門。
    他隻是象征性地敲了兩下，便一腳踹開了大門。
    門扇打在牆上的巨大聲響，讓裏麵愣了一下。
    就是這一下，一個渾身是血的中年男人跑了出來：“快跑！我兒子瘋了！他吃了自己媳婦兒！快跑！”
    他嘴裏喊著，腳下倒是沒停，手上似乎還想拽著顧聞星逃跑。
    顧聞星被他拉了一下，沒動。
    男人這才看向顧聞星的臉，他倒是想看看哪家小子這麽頭鐵。
    “哦哦顧家的小子呀，哎呀，你來我家幹啥，我兒子瘋了，先出去，我報警，小孩子家家的，再誤傷了你！”
    “叔，我學過些功夫，放心吧，我把您兒子綁起來，您慢慢報警。”
    “哎哎！你怎麽不聽話呢！哎呀！”
    男人掏出手機來開始報警，隻是報警電話一直處在占線中。
    正急著，忽然見到遠處走來兩個熟悉的身影：“老顧！老顧！你兒子在我家呢！咋辦呀這，我兒子那混賬忽然發瘋，我也不敢進去啊！”
    顧進國和趙覓楠見張秀翠醒了，便商量著，留其他人在家，他們倆人出門，去村裏把喪屍都解決掉去。
    這才剛出門，就遇到了張百年。
    看來是他兒子喪屍化了。
    他上前道：“別急，我兒子懂事，也會些拳腳，我進去看看。”
    他嘴上說著別急，腳下速度倒是加快了不少。
    張百年見家裏有兩個大男人，頓時也不怕了，率先又進了院子。
    顧聞星此刻已經進了屋，屋裏一片狼藉，正對著屋門的地上躺著一個軟趴趴的女性屍體，身上都是血跡，要是仔細看，還能看到她身上許多地方都少了不少肉。
    旁邊，一個瘦高的身影，伏在地上，撕咬著什麽，紅色的液體順著他的下巴往下淌。
    聽到動靜，他停下手裏的動作，無意識地偏向聲音響起的地方。
    似乎是聞到了更濃烈的肉香，他丟下了手裏的殘羹冷炙，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在他擋到的地方，地上的女人，胳膊也微微抬了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