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孟津油盡燈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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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數千年前魔族退回北齊洲,族內紛爭持續不止,本該日漸衰敗的魔族卻因一人的出現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沒有人知曉他的名字,也沒有人見過他的容貌。
此人常年戴著麵具,黑袍裹身。難辨一二,所有的一切都是對他的猜測罷了。
三百年前異軍突起,以強硬手腕誅殺所有不服之人,鐵腕手段之下令諸魔臣服,再度將鄴郢城統一。外人隻稱其為魔尊。
他出現之後,竟然讓魔族起死回生。似有卷土重來之意。
此刻魔尊手中收到了一條消息,忽然笑道:“夏家兩兄弟開始動手了。傳令下去,等他們得手,一切按計劃進行。本座也該拾掇拾掇了,準備回東陵洲。”
高空中傳來幾聲尖銳且極具穿透力的鷹唳,石破天驚。
顧玉晗正坐在床上,細細端詳著手中如米粒大小的卻死香。
相傳,人死三日內,聞得此香即能死而複生。
“時乖運蹇。此行吉凶難料,前途渺茫,隻怕凶多吉少。”
“孟老的占卜,從未失手。”
疲憊地揉了揉酸脹的眉心,眼前不斷回想著先前公孫敬之與孟津二人說的話。
“你身上有兩種命格,老夫又算了一卦。兩卦,一為大凶,一為大吉。臨別之際,老夫再贈你一言,置之死地而後生。鳳凰浴火,劫後重生。”
兩種命格,怕不是指她和原主兩個人吧。
想不到孟津還挺厲害的,這都能有所察覺。隻是他這話不正是告訴她,向死而生。
任誰知道自己即將喪命,雖然最後能化險為夷,但這種感覺終究是如鯁在喉。一連數日,顧玉晗都縮在自己的小院裏,閉門不見人。
時光如流水,匆匆不回頭。外頭楊柳依依,春意盎然。顧玉晗隻靜靜待在屋子裏,心中默默盤算著這一日的到來。
但卻沒有料到這一日來得如此快,造成的後果如此慘烈。
孟津壽命將至。
顧玉晗得了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之時,孟津由內而外地散發著衰敗的氣息,整個人宛如樹木被抽走生機一般,枯朽、頹敗。
這位對她始終都頗為看重的老者迎來了他最後的時刻。
“老夫在這裏待得夠久了。對此感到十分的厭煩。”孟津依舊枯坐在玲瓏閣那張椅子上,頭耷拉在拐杖上,眼皮有一搭沒一搭地嘟囔著。
沈行雲等人自是一笑而過,有孟津在的這數百年來,玄元宗確實越變越好。對於孟津的離去,沈行雲心中自是萬分惋惜。
奈何命數如此,也由不得他逆天而行,強行挽留。
瞧見顧玉晗來,方露出一絲笑意,虛抬著手招她過來:“老夫初見你時就覺得你與旁人不同,後麵看來果真如此。”
許是太耗費力氣了,他說著突然停頓了良久。要不是顧玉晗還能聽見他微弱的呼吸聲,恐怕早以為他命數盡了。
須臾,又見他開口,嘴巴微微蠕動,細若蚊蠅,不湊近了聽還難以聽清:“老夫活了三千餘年,見過了無數的場景,遇到了不少自翊天才之人。你不必他們差,所以啊,你不必妄自菲薄。老夫這幾日琢磨了一番,晗,欲明也。你若真重獲新生,此名就得換。”
顧玉晗眼角發紅,悲傷之感湧上心頭,忍著悲傷,強顏歡笑:“不如由孟老您親自取,我好順帶換個好氣運。”
孟津幾乎是極力擠壓著喉嚨發出的幾縷咯咯笑聲:“命是你的,豈能由他人更改?自是由你自己來定。”
“好,我一定記這孟老的話。”顧玉晗吸了下鼻子,盡量讓自己表現得輕鬆點。
“他是個不錯的,我認識他許久。你若有心,結成道侶亦是美談。”
旁人不知曉,但顧玉晗卻是心知肚明。
孟津這是在說公孫敬之的好。
外頭的人還以為孟津偷偷給顧玉晗開什麽小灶,眼中早已帶著幾分不滿。倒是外頭的關姬雪瞳孔一縮,黑蛇盤踞在他脖間,伸長著腦袋,目不轉睛地盯著顧玉晗身旁的空地。
有情況!
一次是這樣,兩次還是這樣,要是次次都這樣,那就該警惕了。
小乖可不是那些蠢人可比。
“沈行雲。”
“我在,孟老有何吩咐?”
“當年我承你師父一個人情,給你們守了這麽多年宗門,如今也算是還清了。”
沈行雲身形一頓,隨即越發恭敬:“我代玄元宗感激孟老這麽多年的庇佑。”
“庇佑稱不上。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魔族一直沒有死心,又出了個不知來曆的魔尊,隻怕日後就要有一場惡戰。你要多做防範。”
“行雲明白。”
得了他這句話,孟津釋然般終是沉沉閉上了雙眼,再無聲響。
孟津在宗門良久,猶如長輩般平等對待著玄元宗的弟子。他逝去得如此匆忙,實在令人難以接受。瞬間引起哭聲一片。
正當時,他的身體逐漸消散,最後化作一縷春風而去。
顧玉晗跪在那張椅子前,忍不住地啜泣,連肩膀都微微發顫。
“哭吧,咱們也算是送了他一程。”公孫敬之望著他隨風而散的方向,目光中含著不舍與難過。
當時隻覺淡雲撩亂,山月昏蒙。滿天霜色生寒,四麵風聲透體。
偏她此刻又拿著孟津留下的拐杖,沈行雲便上前道:“顧玉晗,既然你與孟老有緣,那便由你將此物埋葬在迦楠峰上。為孟老守七日靈。”
沈行雲此舉倒是和顧玉晗的心意,她也借此為孟津盡一份力。
迦楠峰上瑤草奇花不謝,青鬆翠柏長春。果壓枝頭垂錦彈,花盈枝上簇胭脂。正是一派好光景。
想著孟津是古樹化人,定是向陽不喜潮濕。所以顧玉晗特地尋了一處陽光充足之地,為孟津立了一座衣冠塚。
就這般坐在石碑邊,準備靜靜守七日。
事情從第三日開始,悄悄發生了變動。
哪怕過去許久,顧玉晗都依舊記得清楚。那一日,穆清棠與柳行舟難得的一塊兒來尋她。
誰也沒有想到,自那日之後,所有人的軌跡都發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