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王小姐的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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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弛點頭應是,再一抬頭,張弛就看到了,站在前麵不遠處,赫然出現了一個他熟悉的身影,正在向著他微微笑著。
    張弛自信哪怕在千萬人中,他也能馬上分辨得出,這個帶著獨具的神棍氣質的人——此人便是當初在淮南城南,為張弛測字的那一位神秘而又yd的老道士。
    那老道士嘿嘿一笑,走上前來,說:“公子,我們又見麵了。”
    “道長可是又要為我免費的卜上一卦?”張弛也笑嗬嗬的問道。
    “我這次倒不是為公子卜卦而來,”那老道士笑著說:“不過的確是有幾句話想對公子說。”
    “道長請講。”
    “公子可知近日健康城內童謠?”老道士搖頭晃腦的繼續說道“:天下反,天機現,寒門之主,白馬青衫。”
    張弛疑惑的搖頭。
    “恐怕這童謠,是要與公子大有關係的。”
    張弛奇怪的說:“還請道長為我詳解。”
    “此是天機,當然是不能講的。”老道士說道:“不過如今天機已現,公子知道也不過是遲早的事。”
    張弛見這個道士也不肯說,心中有氣:“莫非道長說要和我說的幾句話,就是這麽莫名其妙的兩句?”
    “自然不是,公子印堂發黑,恐就要遭逢劫難,我有一言,還請公子記得。”
    說完那老道士也不待張弛反映,徑直就走了,邊走還邊說:“天時不明,天機逢難。遇水則安,遇槐則險。公子切忌。”
    張弛還沒琢磨明白,那老道士便已經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張弛再找,卻已經早沒了半點人影,好像這老道士從來就未曾出現過一樣。
    張弛對著丁逸之笑了笑,然後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說:“我是天機?”
    “你問我,我如何可知。”丁逸之也是笑了笑,搖頭說道。
    張弛也隻是一句談笑,江湖術士之言,他始終是認為全然不實,多不可信。兩人談笑間,用不了多久,就一同走回了書院,其實張弛孑然一身,本是沒有什麽要打點的,隻是回到書院,叫上三桐和道玄,也便要去軍營中任職了。
    回到書院住所,叫上了三桐和道玄,講了今日軍府裏的經過,眾人便開始都各自回房去打點行裝。
    張弛也正打算先回房中,忽聽身後有人說道:“公子這幾日來,為何有意躲著思瑤?”
    張弛一回頭,見是王小姐,笑著問:“隻是數日未見,小姐何出此言?”
    這時酒娘走上前來,紅著臉說:“公子,王小姐早上來時,公子不在,王小姐就一直在書院中等你,我與王小姐閑談時,不小心說了當初公子在酒館中與裴公子談論之事。”
    這幾日來,雖說酒娘已與張弛熟識,不過做事也小心謹慎,不敢有絲毫大意,男女間多有隱晦不能明言的事,酒娘如今已到了懂得男女之事的年齡,所以才擔心自己說錯了話惹了張弛生氣,好像做錯了事情一般,說話也不敢高聲。
    張弛怕酒娘想得太多,忙笑了笑,揮了揮手,對酒娘說:“不妨事,不妨事。”
    王小姐見張弛對下人說話時也是如此溫柔,不忍莞爾一笑,說:“公子對人溫柔體貼,可卻為何有意躲避思瑤?莫非思瑤當真如此不招公子見待?”
    魏晉時期禮教沒落,哪怕女子也是敢愛敢恨的,反而是張弛雖然為人狂放,可卻偏偏對這男女之事,無論是穿越前後都抹不開麵子,此時滿臉通紅,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得不停的說:“豈敢、豈敢。”
    酒娘也在一旁偷笑,張弛見狀佯怒說:“你還敢笑,還不快去打點行裝,一會就要上路了。”
    酒娘自然聽話的去了,王小姐本就對張弛很有好感,此時見平日清談飲酒時豪氣衝天的張弛竟然也有麵紅耳赤的時候,不禁好奇,不過見張弛臉紅,便也不再逗他,換了話題說道:“公子今日就要入軍營之中,初入軍營,事務自然不少,恐怕有些時日不能與公子見麵,思瑤此來,是來與公子送別的。”
    王小姐話鋒一轉,說道:“另外還有一事想問公子,不知公子可知‘天機’之言?”
    張弛一愣,還沒答話,王小姐已經繼續說道:“天機現,天下反,寒門之主,白馬青衫。”
    “小姐為何對我講起此事?”張弛問道。
    “難道公子就沒有想過,或許你就是天機。”王小姐語出驚人。
    張弛奇怪的問:“小姐怎知我是‘天機’?”
    “我也是說或許,公子也莫要當真。”王小姐卻忽然和張弛打起了太極來。
    不消片刻,大家都已準備妥當,便一同出了書院,張弛在馬廄中牽過白雪,其他人無馬,不過王小姐來的時候早為眾人備了馬匹,張弛見王小姐準備得如此入微,也難免心有感激。
    …
    …
    建康城並無外城,但北有長江,東有鍾山,西麵丘陵起伏,四周地利天然拱衛,諸葛亮訪東吳時也曾說建康形勝之地,是帝王之宅,可見的確是易守難攻。三麵有險,可卻唯獨南麵無險可守,所以隻好沿青溪和秦淮河畔設起籬門,做成了外圍的防禦工事。
    張弛所要去的軍營,就在健康城南以外。
    王小姐一路相送,一直送到了青溪河畔,已經出城數裏,王小姐這才有些不舍的對張弛說:“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前方不遠便是軍營,我就不便相送了。”
    張弛點頭,王小姐又說:“軍營中人多是暴躁匹夫,公子到了軍營中還要多加小心、處事謹慎。”
    張弛忍不住笑著說:“王小姐請回吧,我又不是三歲孩子,這些自然知曉。”
    王小姐知道張弛性格灑脫,這樣的人心性清遠,定是不愛聽別人嘮叨的,便不再多言,看著張弛等人縱馬遠去,眼中卻是離情無限。
    直到張弛等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遠方,王小姐才策馬回轉,但卻並不是返回建康城,而是縱馬沿著青溪一路南下。青溪九曲,約有盞茶功夫王小姐轉過了一個彎,青溪岸邊便現出了一座草堂。
    王小姐下馬走進草堂,草堂中正有一個老婦人端坐堂上正在飲茶。王小姐施禮說道:“師父,我來了。”
    那老婦人並沒回答,隻是為王小姐倒了一杯茶,然後才說:“‘天機’在你手中,現在如何?”
    “師父,既然說是‘天機’,又怎麽能在我手中。”王小姐微笑著說:“既是‘天機’,人又如何把握。”
    “的確是老身失言了,”老婦人微微一笑,說道:“瑤兒可做了準備?”
    王小姐點頭說;“師父放心,我已為他舉薦參軍之職,如今他應該已經到了軍中。”
    老婦人這才點了點頭,王小姐又問道:“師父怎麽知道他便是‘天機’?”
    老婦人神秘的沉默了半天,然後才微笑著說了句很容易讓人吐血的話:“猜。”
    “如果他並非‘天機’,那怎麽辦?”王小姐擔心的問道。
    “不是也無妨。他若不死,那他定是天機,他若死了,我們就再去尋找真正的‘天機’。”老婦人說話依然不緊不慢,仿佛談論的根本不是一個人的生死大事:“總之,真正的‘天機’,現在是不會死的。”
    “師父,若他並非‘天機’,那我們豈不是錯害一人麽?”王小姐猶豫的說。
    老婦人神色坦然的說:“做什麽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隻是代價可能是一個本來無關的人的性命。”王小姐歎息一聲。
    “瑤兒,”老婦人笑著問道:“你顧慮頗多,為師從未見你做事如此猶豫,莫非,你是看上了他?”
    “看上又能如何?生在士族名門,婚姻之事,又怎麽能由得自己來做主。”王小姐歎了一口氣,無奈的說。
    “就算生在士族豪門又怎樣?”老婦人說道:“我們天機門是道門一支,既是修道之人,無論是欲修長生,還是欲探天機,全都是逆天意而為。”
    老婦人放下茶杯,說道:“瑤兒,你須知我命由我不由天!”
    老婦人已是風燭之年,不過當她說出“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時候,也的確是徒增了許多氣勢。
    王小姐心中自有主意,不過還是恭敬的說:“師父說的是。”
    “瑤兒,你哪裏都好,可就是太過固執倔強了。”老婦人自然知道王小姐心中所想,輕輕歎了一口氣,勸說道:“晉室將亡,現在依然能苟延殘喘,也無非是因為還有你從中維持,平衡四方勢力。可如今天下亂像已成,又豈能被人力所阻?若不早些抽身,恐怕必受所累。”
    “師父不是也說,我命由我不由天麽?”王小姐平靜的說:“師父所說的這些我又如何不知,可如果不盡力去試試,又豈能甘心。”
    老婦人知道王小姐的性格,無奈的搖了搖頭,她這個徒弟,可以說是在她所見之人中,心智最高者,可卻也是唯一一個她所不能影響之人。
    知道直接勸說也是無果,老婦人就開始為王小姐分析說:“你父親王國寶,並非成大事之人,王珣雖然心機深沉,可久病纏身,也必將不久於人世。”
    王小姐點頭應是,老婦人問道:“可天下門閥眾多,桓玄早有反誌,王恭手握重兵,南方又有天師道蠢蠢欲動,你苦心經營,也隻維持了天下門閥這幾年的平衡,如今若天下刀兵四起,你又能如何應對?”
    王小姐好像早就想到了這個問題,從容答道:“若真的到了這個地步,恐怕也隻有兵行險招了。”
    老婦人眼中霍地閃過一抹驚訝神色,端在手中的茶也濺出了茶杯,直起身子說:“莫非你要……”
    “天下不亂則已,”王小姐聲音平淡,可話語卻是非常堅定:“天下若是亂了,恐怕也隻能起兵,先殺司馬道子,然後效仿曹操挾天子以震攝不臣,若無掣肘,當求澄清寰宇。”
    “瑤兒,我隻怕你力有不足。”老婦人見王小姐心意已決,忍不住搖頭歎息。
    王小姐隻是淡淡的笑了笑,說:“師父,我曾對人有過承諾:思瑤不死,晉室不滅。哪怕天意如此,我也要試上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