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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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瀟一聽,悲從中來,再也不敢去看冼銳。

    她猛力地搖著頭,用手背捂著嘴,嚶嚶地哭。她哭,若幹年的情愫,全部都被喚醒。許多年都沒有這樣了,心太苦了,發泄出來吧。人到這世上,本來就是來受罪的,何必強求完美?

    何必!

    到底是誰的錯?是她錯了麽?不,不,不!咫尺天涯,天涯咫尺,天若天若有情天亦老!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湘瀟哭啊哭啊!直哭得雙唇麻木,渾身抽搐。連冼銳的手,已經在她的手中,失去了柔性,慢慢變硬,她也全然不知。

    當年,他既沒有強迫她,也沒有強留她。他為了幫她抵擋住那股她所觸犯的,逆了人性的潮流,他不顧一切地一頭撲了過去。是他的心太急了,傷到了一個本來水性很好的弄潮兒。

    是她的原因,也是他自己的原因。他的事業很好,但是在感情上,跟他父親相比,他太劍走偏鋒,他太急於求成。明明有100步,他卻少走了90步。

    最初,他之所以選擇她,是因為她的一顆心。

    她的心,始終如一。但是,他卻希望她在一夜之間。不,一刻之間。忽然像他一樣成熟,甚至比他還要成熟。他不能等,一刻也不能等。他沒有能夠用心地去經營一段一生一世的,高質量的感情。

    一邊是難得培育的真感情,一邊是廉價的,隻要花錢就隨手可得的舞小姐。意誌薄弱的人,會敗。目光長遠的人,會贏。她隻想借楊媽的話說一句:“可惜了。”而不是其他……而不是其他!!!

    母親說,“眼睛隻看一寸遠”。很多人都是,她自己也是,數千年以來,老天考驗所有人。老天隻是希望天下所有人都別遊戲人生,老天隻是希望天下所有有情人,都收獲長長久久的愛情。

    自從1987年發現第一個病例開始,這些年已呈現出迅猛上升的趨勢。不但是因為他從小就是跳級生,他想跳級。即便是那些並不是跳級生的普通人,也不再想好好地經營情感,幻想跳級。

    他們不再認為用心經營情感,建立家庭,養育子女才是抱團取暖,抵禦風雨的最佳方式。相比於情感,人們更向往自由,精神自由,財務自由。至於其他,那更是想不到,也不願意去想。

    他們覺得他們的蛋糕還太小,還不需要那顆櫻桃。

    人生,可太難了!應該說是,不經過艱難的成長與學習而無法規劃,無法胸有成竹的人生,可太難了!

    可是,人生之路,岔道口太多太多了。正如他們從瀘山上麵下來的時候,她所問冼銳的。

    當時,走到山下的岔路口,她若有所思地說:“每次遇到兩條路的時候,我總不知道該選哪一條。總覺得這條可以走,那條也可以走,這次,咱們該走哪一條呢?”

    她所指的,並不是現在眼前下山的道路,而是指人生之路。她是在試探他。

    “走這條現在有人走的路。”冼銳笑道,笑她的天真和傻氣!並將手握成拳頭,輕打她圓潤的臂膀,說:“我打你,我就喜歡打你。你不知道:我在家天天練拳擊的。”

    沒有想到!

    “走這條現在有人走的路!”人類社會之所以綿綿幾千年,而並沒有戛然而止。“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隻相似。”走絕大多數人走的路,婚姻之路。

    財富在山頂上,如高懸明月。婚姻在山腳下,如盤根固土。

    五年之前,社會還比較落後,還沒有多少才貌雙全的女孩子,能夠與他相匹配。五年之後,社會又發生了另外一番翻天覆地的變化,連大學,都已經開始擴招。我們國家,又完成了一個新的五年計劃。

    直到他母親哭著撲到他身上,用力地搖著他,口中喃喃地說:“你們不知道,他小的時候多乖,多懂事,多聰明……”的時候,湘瀟方才有了一些知覺,才發現——斯人已去。

    他母親哭著哭著,一下昏倒在地上,醫生護士趕快將她送進了搶救室。

    不知什麽時候,兩個護士走了進來,將冼銳的頭用白布蓋上,然後往病房外麵推。醫院的走廊很長很長,就像時空隧道一樣陰森黑暗。

    這時,空中飄下許多白花。頭發花白,呆呆地站在病房門口,忘情地看著兒子遠去的父親,透過它,仿佛看見了——

    他正向自己走來,搖搖晃晃地學步,咿咿呀呀地學語,大學畢業典禮,大學畢業以後在事業上一路春風……

    而湘瀟看見的,卻是那許許多多的一串紅花。透過它,她仿佛看見了他們的初相識,短暫相處的一幕一幕……

    她多想,把那道夢境的門關上,不讓他從夢裏走出來……

    她多想,把那道綠色的鐵門關上,不讓他從樓梯上走下來……

    她多想多想。

    然而,歡笑也罷,甜蜜也罷,苦澀也罷!一切,將永遠逝去。永遠永遠!

    雖然沒有任何人責怪她,但是湘瀟卻在心裏責怪自己。她在心裏,背了很沉重,很沉重的包袱。在這件事情之後,她想去看一次心理醫生,僅僅隻需要一次。

    母親不能講,她怕她隻是擔心她,卻又幫不了她。

    朋友不能講,他們理解不了。

    樹洞不能講,講了也被空氣帶走了,解決不了問題。

    她需要專業人士為她提供幫助,她想她的年齡大概在50歲左右,她真想撲進她的懷裏說一聲:“媽媽……心好痛……”她需要從她那裏,獲得一些能量。

    等把自己修整好了以後,她會迅速地投入工作,並且開始新的生活。她是有巨大的潛能的,她承受得起,沒有什麽東西能夠打垮她。

    為什麽,為什麽當年冼銳卻不相信她,認為她承受不起?他僅僅隻是一個短視的小商人,他隻有22歲。

    為什麽,為什麽她卻不相信自己,認為自己承受不起?她僅僅隻是一個脆弱的小文青,她剛剛滿了19歲。

    他們倆,都是近視眼。

    當年,她想的是:他都沒有留下她,那她留下來幹什麽?

    當年,他想的是:她自己都不願意留下來,那他又留她幹什麽?

    當年,當她從地上爬起來,當她趴在床邊上時,她說了一句:“我的家庭不允許我這樣。”

    明明隻是因為她在火車上受了他的白眼,讓她擔心,從此以後,她會有受不完的白眼。

    現在是新時代,女性的地位很高。尤其是在四川的城鎮裏,父母會很寵女兒,丈夫會很寵妻子,單位會很照顧女同誌。從小到大,父親是很寵她的。母親雖然生分了一些,但是卻從來沒有罵過她,打過她。嘴上雖然很少表揚,但是在心裏,還是非常認可的。

    童年有一點點小缺陷,她希望在戀愛的時候能夠得到。但是,不但沒有得到,反而如此糟糕。

    然而,她卻把它說成了“我的家庭”。如果是因為“我的家庭”配不上你,如果是因為“我的家庭”不允許我跟你在一起,如果是因為我舍不得“我的家庭”,那她就不會離開西昌。

    她真的是表達不清楚她自己內心的想法的。她真的是讓母親,讓那些疼愛她的人,白疼愛了她那麽多年的。

    讓冼銳聽來,就是他一定不能勉強她,他一定不能恃強淩弱。

    而冼銳,說的卻是:“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歡我,但是兩個人要生活在一起,不僅僅隻靠喜歡。我們兩人的性格有很大的差異,我們不可能生活在一起。”

    明明隻是出了一點小故障。出了故障就解決故障,倒洗澡水,卻把孩子一起倒掉了。讓她聽來,就是他們已經再不可能。如果她再去挽回,就是強行攀附,就是必然不會有好結果了。

    本來她還可以做一做白日夢,聽他這麽一說,連夢也做不出來了。

    第二天,在門背後,他們都忘記了自己昨天晚上的話,卻都還記得對方昨天晚上的話,卻都還指望著對方的回頭。而自己卻都沒有,主動先開口。

    因此,即便是望穿秋水,也枉然!

    語言的作用是傳情表意。沒有想到,卻成了詞不達意,卻成了“言者非此心,聽者聽錯意”。

    他們的初相識。

    前一秒,她在樓梯口撞見了小柳和他,她質疑了他。後一秒,卻在濱河路的小燒烤攤上對他動了心。

    前一秒,他在樓梯口跟她開了玩笑。後一秒,卻在濱河路的小燒烤攤上對她動了情。

    愛,本來就是忘乎所以的愛。如果一切都歸於理智,那麽,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事情,都不會發生……

    愛情,美貌,才華,得到其中的任何一種,都可怕。金錢,名譽,權力,得到其中的任何一樣,都危險。誰也別想,全部都得到。

    如果真的是菩薩有什麽懲罰,那就是“貪,嗔,癡。”癡就是:“心智懵懂,不明事理。”他們時刻告誡自己,但終歸還是沒有逃掉。

    橫條T恤,白色短褲,銳利的目光,時喜時怒的雙唇。“你的身影,是我心永久的烙印,但願一生一世都留存!”

    她終於觀察到:那種藍,是天空,是海洋,是湖泊,是宇宙最純淨最純淨的時候的那種藍,是湛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