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藏書閣簷角的銅鈴在風中輕響。慕容錚合上泛黃的《丹火通玄錄》，指尖還殘留著竹簡特有的涼意。窗外忽然傳來雜遝的腳步聲，間或夾雜著兵刃相擊的錚鳴。
    “聽說了嗎？後山禁製鬆動了！“
    “定是三年一度的宗門大比要提前“
    議論聲隨著人群湧向主殿方向漸漸遠去。慕容錚將古籍放回檀木架時，發現掌紋在積灰的架麵上格外清晰。他下意識撫過腰間玉牌，玄霄二字在曦光中流轉著青芒。
    正午的鍾聲響徹雲霄。
    演武場上，八百青石方磚被曬得發燙。慕容錚站在人群邊緣，後背緊貼著盤龍石柱的陰涼。熱浪蒸騰中，他看見李峰被眾星捧月般圍在中央，對方腰間新換的玄鐵劍鞘在日頭下泛著冷光。
    “肅靜！“
    玄霄子的聲音裹挾著靈力蕩開層層氣浪，弟子們鴉雀無聲。長老袍袖翻飛間，九座青銅鼎自地底升起，鼎身饕餮紋路吞吐著赤色靈焰。
    “此次大比分三重試煉。“玄霄子指尖點在虛空，篆文如金蛇遊走，“初試煉心，次試煉技，終試問道。百人晉級，十人登榜，魁首者“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台下攢動的人頭，“可得天階功法殘卷。“
    此起彼伏的抽氣聲中，慕容錚感覺丹田魔氣突然躁動。他按住胸口，鎮魔丹的寒意在喉間化開，卻壓不住識海中《魔靈訣》自行運轉的嗡鳴。
    三日後，後山試煉台。
    慕容錚望著懸浮在半空的青銅鏡，鏡麵映出無數扭曲的人影。這是玄霄宗鎮派之寶“太虛鏡“，傳聞能照見人心最深處的恐懼。當銅鏡開始順時針旋轉時，他聽見身旁弟子牙齒打顫的聲響。
    “入鏡！“
    天旋地轉間，腥風撲麵。慕容錚踉蹌著跪在流沙上，黃沙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吞噬他的雙足。十丈外，三頭赤目狼妖刨動著利爪，涎水順著獠牙滴在沙地，騰起陣陣青煙。
    “幻境嗎？“他並指為劍劃破掌心，鮮血竟真在沙礫間暈開。最壯的狼妖突然人立而起，化作李峰模樣，手中玄鐵劍直劈麵門。
    慕容錚側身避開劍氣，沙地轟然炸開丈餘深坑。熱浪灼得他麵頰生疼，這幻境竟能模擬五感。“破幻需斬心魔。“他想起《魔靈訣》中記載的“明鏡止水“，索性閉目凝神。狼嚎聲漸近時，胸前一涼，玄霄玉迸發青光。
    再睜眼時已回到試煉台，道袍後背被冷汗浸透。銅鏡表麵泛起漣漪，映出他蒼白的臉——額間不知何時多了道暗紅血紋。
    “晉級者，一百零三人。“
    玄霄子的宣告引發陣陣騷動。慕容錚望向銅鏡，李峰正從鏡中跌出，衣襟染血卻神情亢奮。兩人視線相撞時，對方拇指在頸間緩緩劃過。
    複賽安排在月圓之夜。
    慕容錚盤坐在鬆枝上調整內息，下方演武場已升起九座浮空擂台。夜風送來遠處膳堂的桂花香，混著兵器閣飄來的鐵腥氣。他摩挲著新領的玄鐵令牌，編號“柒“字凹陷處還沾著朱砂。
    “第七場，慕容錚對李峰！“
    擂台結界升起時，慕容錚看清李峰眼底跳動的赤芒。對方劍未出鞘，已有森然劍氣割裂他鬢邊碎發。台下傳來嗤笑：“這病秧子怕是要被劍氣絞成碎肉。“
    李峰並指抹過劍身，劍脊浮現七顆血色星辰。“七星引煞，你該榮幸。“話音未落，七道血色劍芒如流星墜地。慕容錚旋身避讓，袖口仍被削去半幅，露出的手臂浮現細密血痕。
    魔氣在經脈中沸騰，慕容錚咬破舌尖保持清醒。當李峰第七次催動劍訣時，他捕捉到對方眉心轉瞬即逝的黑氣。《魔靈訣》自發運轉，竟將襲來的煞氣吞入丹田。
    “該我了。“
    慕容錚踏著劍芒碎影逼近，掌心魔氣凝成漆黑短刃。李峰橫劍格擋，玄鐵劍身竟被腐蝕出蛛網裂痕。台下驚呼聲中，慕容錚的刃尖抵上對方咽喉，卻見李峰嘴角詭異地揚起。
    “小心！“觀戰席傳來女子的驚叫。
    李峰袖中突然射出三枚喪魂釘，慕容錚急退時左肩傳來劇痛。魔氣失控的刹那，他瞥見裁判席長老們袖手旁觀的神情。喉間湧上腥甜，識海中的《魔靈訣》突然展開新章——“噬靈“。
    當喪魂釘的陰毒靈力被魔氣反噬時，李峰發出非人的慘嚎。慕容錚單膝跪地，看著對方在墨色火焰中翻滾，直到長老揮袖撲滅魔焰。勝負已分，他卻感覺墜入更深的寒潭。
    “勝者，慕容錚。“
    夜露浸透衣袍時，慕容錚在洗劍池邊清洗傷口。水麵忽然漾開漣漪，倒映出白衣青年修長的身影。那人腰間玉墜刻著“天樞“，正是內門首席弟子標識。
    “以魔噬靈，有趣。“林軒指尖掠過池麵，驚走一尾紅鯉，“下次對決，希望你能讓我盡興。“
    慕容錚握緊染血的布條，池中倒影被漣漪撕成碎片。他想起白日長老們意味深長的目光，又摸了摸額間日漸清晰的魔紋。更深露重，藏書閣的燈火還亮著，像懸在黑夜中的一點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