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海的風裹挾著冰碴子，刮得人麵頰生疼。慕容錚單膝跪在雲舟斷裂的龍骨上，右手虎口裂開的血珠剛滲出就凍成冰晶。他仰頭望著十二艘仙舟組成的雷獄大陣，那些懸浮在雲層中的龐然大物正緩緩轉動，每條船桅都牽引著碗口粗的紫電。
    “咳“身後傳來虛弱的咳嗽聲。慕容錚猛地回頭，看見林晚蜷縮在冰晶結界裏，原本白皙的脖頸爬滿蛛網般的黑紋。她正用顫抖的手指結印，麵前懸浮的冰魄珠已經融化大半。
    “還能撐多久？“慕容錚甩去劍上的冰渣，混沌空間在丹田裏嗡嗡震顫。這個從魔淵深處得來的秘寶此刻像餓極的凶獸，貪婪地啃食著四周散落的靈氣。
    林晚扯出個慘淡的笑：“毒紋到心脈前“她突然劇烈咳嗽，嘴角溢出的黑血在冰麵綻開墨梅，“但你要是敢死在前頭，我就把冰魄塞進你喉嚨。“
    慕容錚喉嚨發緊。十年前在萬毒窟初見時，這丫頭也是這般嘴硬。當時她為采九葉靈芝差點跌進毒沼，被他拎著後領拽回來時，還梗著脖子說“多管閑事“。
    轟隆！
    雷獄大陣突然爆出刺目白光。銀甲將領踏著雷雲現身，手中雷戟直指下方：“魔種！你盜取鎮魔塔秘棺，又屠戮三清觀修士，今日雷獄陣下——“
    “廢話真多。“慕容錚並指抹過劍鋒，魔血在金紅道紋上燃起幽藍火焰，“你們仙界走狗，不都愛拿天雷說事？“
    仿佛被這話激怒，十二艘仙舟同時震顫。九天神雷在雲層中凝聚成百丈雷矛，刺目的電光把海麵照得如同白晝。銀甲將領暴喝揮戟，雷矛挾著萬鈞之勢破空襲來！
    “躲開！“林晚的驚叫淹沒在雷鳴中。
    慕容錚不退反進，混沌空間在身前撕開裂縫的刹那，他恍惚看到師尊被天雷劈碎金丹的模樣。那年他跪在問天峰頂，看著渡劫失敗的師尊化作飛灰，天道法則在雷光中冷冽如刀。
    轟——！
    本該貫穿胸口的雷矛消失在裂縫中，卻在百裏外的仙舟群中炸開。三艘仙舟瞬間被火球吞噬，燃燒的修士像下餃子般墜向寒淵，還沒觸到海麵就被冰傀撕成碎片。
    “混賬！“銀甲將領目眥欲裂，“你竟敢篡改天雷軌跡！“
    慕容錚吐掉喉間淤血，魔氣在經絡裏橫衝直撞：“不是篡改，是你們太依賴仙界賜予的‘規矩’。“他說著突然笑起來，露出沾血的牙齒，“就像獵犬隻會啃主人丟的骨頭。“
    第七道雷矛落下時，慕容錚的右臂已經焦黑如炭。他索性撤去護體魔氣，任由雷霆灌入混沌空間。金紅道紋順著血管爬滿全身，血肉在毀滅與重生間反複輪回。
    “師兄！“林晚突然驚呼。她麵前的冰魄珠發出脆響，裂紋中滲出汩汩黑霧，“毒紋在吞噬靈力“
    慕容錚瞳孔驟縮。當年在萬毒窟，林晚就是被這種蝕骨毒紋折磨得生不如死。他咬破舌尖，混著魔血的金丹之力噴在劍身：“再撐十息！“
    混沌空間突然發出洪荒凶獸般的咆哮，吞噬的雷力化作光柱衝天而起。慕容錚踏著雷光躍上主艦，劍鋒劈開銀甲將領的護體金光，掌心偷天術符文印在對方眉心。
    “這招叫‘借花獻佛’。“看著將領的元嬰被混沌空間吞噬，慕容錚舔了舔嘴角，“記得替我給仙帝帶句話——“
    剩餘仙舟倉皇撤退時，海麵突然凍結。白發男子踏冰而來，眉心血色“刑“字讓林晚瞬間繃直脊背：“刑天殿的人“
    “仙界天刑者，領教魔種高招。“男子抬手虛按，慕容錚周身空間驟然凝固，“一問：汝以何道抗天？“
    威壓如山崩，慕容錚雙膝將冰麵砸出深坑。混沌空間發出龜裂聲，他卻咧嘴笑了：“這話該我問你們仙界。“魔血在冰麵繪出《九幽錄》禁術的刹那，他想起師尊消散前說的最後一句話——“天道不公，便碎了這天！“
    血紋炸開時，天刑者倒退半步，白發沾上細碎冰晶：“二問：汝以何心問道？“
    寒淵掀起百丈巨浪，無數冤魂從浪中爬出。慕容錚看見第一個死在他劍下的仙門弟子，那少年咽氣前還在喃喃“師父會替我報仇“。可當他閉目凝神，金紅道紋卻綻放出澄澈清光。
    “問道？“他並指抹過劍身，魔焰中浮現村落裏百姓送來的百家飯，“我七歲那年家鄉鬧瘟疫，是你們口中的魔修砸開官倉放糧。“
    道紋清光大盛，幻境應聲而碎。林晚趁機將煉化的冰魄按在他後心：“別犯傻！刑天三問直指道心“
    “最後一問。“天刑者聲音突然變得縹緲，寒淵深處傳來鎖鏈崩斷的巨響，“汝以何物為舟？“
    青銅巨棺破水而出的刹那，慕容錚拽著林晚躍上棺蓋。棺內星圖流轉，續命燈的青光映出林晚逐漸消退的毒紋。她突然抓住慕容錚手腕：“你的金丹“
    “吃撐了。“慕容錚扯開染血的衣襟，金紅道紋正在吞噬刑字烙印，“倒是你，再亂動靈力試試？“
    林晚翻了個白眼，指尖燈焰卻小心繞開他胸口的劍傷：“當年在萬毒窟，你也是這麽“
    秘棺突然劇烈震顫。天刑者自斷左臂強行破棺，斷劍刺來的瞬間，慕容錚反而撤去所有防禦。當劍鋒貫穿胸膛時，他笑著扣住天刑者手腕：“聽說刑天殿的審判法則能斷人生死？“
    混沌空間爆發的刹那，續命燈徹底熄滅。慕容錚看著天刑者在金光中消散，突然想起對方化作飛灰前那句“天外天“。林晚攙著他跌坐在星圖前，棺底浮現的“墮仙嶼“標記泛著血光。
    “喂。“林晚突然戳他腰間傷口，“你要是敢死在那個破島上“
    慕容錚悶哼著抓住她手指，掌心血痕與星圖漸漸重合：“當年誰說九葉靈芝能解百毒？結果差點“
    “閉嘴！“林晚耳尖泛紅，卻把續命燈殘片按在他丹田，“等解了刑天烙印，我要把你凍成冰雕掛船頭。“
    海天交界處泛起魚肚白，青銅棺在晨光中駛向血色標記。慕容錚摩挲著新生的枷鎖狀金痕，突然輕笑出聲。師尊當年沒說錯，天道這張破網，果然要用拳頭捅個窟窿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