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第 1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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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小燈翌日起得晚,簡單捯飭一下之後就在同渡閣裏好奇地摸索,看顧瑾玉到底安了多少機關,藏了多少小玩意,沒一會他從床裏的機關找到一些道具,啪的就塞了回去,揉揉燙熱的耳朵假裝沒發現,隨即又找到一堆繁複的服飾,汗顏地發現顧瑾玉對他似乎有過剩的裝飾欲。
但他沒找到多少顧瑾玉自己相關的物事,更好奇的是兩人相關的東西也沒見著,他還挺好奇自己剪過的頭發和寫過的冊子跑哪去了。
待邁出同渡閣,守在船上長廊裏做事的人便齊齊向他打招呼,隨著一聲音色不同但整齊的“小公子”落地,顧小燈在日光下愣了一下,應了聲眾好,迎著江風穿過長廊,整列的人注目,惹得他心下有些驚奇。
船上多出了不少人,顧瑾玉的人無論暗衛還是船員,精氣神和氣質都很好認,哪怕都身穿常服,他也一見就能認出來,倒是船上多了一些氣質迥異的陌生人。
他走去二層的食館吃早飯,樓船夠大,處處安排得充裕,日常百事千物盡有,都這樣全麵了顧瑾玉還擔心短了他什麽細節,想塞給他幾個類似奉恩奉歡的仆從伺候,當他是不能自理的小孩似的。
一進食館,顧小燈就看到他哥和個陌生人坐在飯桌上說話,張等晴一見他來臉色便從嚴肅轉嗔笑:“小懶公子,你要再晚一刻鍾起來,我就想去攆你起來了!”
顧小燈笑著喊了聲哥:“明天一定勤早起!”
繼而他和張等晴身邊的陌生人打招呼,那人見了他目光有些發直,抱拳結巴地自我介紹了一下,是神醫穀中人,說完就被張等晴支出去了。
顧小燈剛去坐下早點就送了上來,邊吃邊任他揉圓搓扁,張等晴把過他的脈放心了不少,看他步伐和氣色無異,心裏鬆了老大一口氣,生怕他被顧瑾玉那大塊頭弄壞了。
顧小燈一身青衣暗棠紋,綠腰雲靴,一頭青絲總算不像昨天半散,用青色纓繩束成馬尾了,龍角簪穿發,發下垂絲絛,俏生一少年公子,大白天都發著光,一看就是自富貴窩裏養出的白玉。
張等晴尤操心,摸了把他的袖子檢查溫涼,觸手質地涼軟綿密,不止是滑亮綺麗,重要的還得是實用,能避暑熱又避邪風,適合顧小燈此時疲弱的身體。張等晴雖然不識奢靡,但也能感覺出不是凡物,一麵忿忿顧瑾玉的危險性情,一麵又猶豫於那小子待自家小白菜事無巨細的周密。
他想到今天清晨顧瑾玉走之前找他,把樓船上的人手和庫艙財產都給他過目,那沉默小心的樣子和顧平瀚有些像,但他是見過顧瑾玉和西境官紳周旋時的虛偽樣的,越發覺得他裝模作樣、城府複雜,於是嗬斥:“顧瑾玉,你啞巴嗎?有話直說,你給老子看這些幹什麽?”
顧瑾玉像是夾著尾巴:“這是小燈的,我希望張兄在我不在的時候顧看小燈。”
“這還用你說?!”
“嗯,我便沒說。”
張等晴頓時無言以對,雙顧總是沉默寡言,這兩個王八都是覺得身邊的人
能意會到他們的意思,既然能感覺出來,那便不必多說廢話,越熟悉越歸於木訥沉悶,說他們不夠知情識趣有些冤枉,畢竟他們做的體貼事也不少,但他們又的確冷硬得叫人生氣。
“哥,我想等臨近八月的時候再走,你說好不好啊?“
張等晴被顧小燈的聲音牽回神,頓時來了精神:“怎麽,是顧瑾玉準備八月去梁鄴城?他昨晚跟你交代清楚了?”
顧小燈笑著把一籠覺得好吃的小包子推給他:“他也不確定,隻覺得在大約八月左右,這個時間跟世子哥透露給你的時間吻合嗎?”
張等晴哼了聲,一口塞一個包子:“那廝在這事上支支吾吾的,婆媽得要命。”
“嗨呀,想來定是怕你卷入太深,進千機樓的事,他估計覺得讓森卿去就夠了。”顧小燈噯了兩聲,早飯就吃不下了,“對了哥,船上好像多了不少人,是你叫來的嗎?”
“我是叫了一些來,還有的是吳嗔那邊的霜刃閣,還有一些蘇家的。”
顧小燈愣住:“蘇?”
“昂,那蘇小鳶說,是他那死鬼舊主之前吩咐的,過來保護你雲雲。那些人都是好手,有我們不擅的長處,還撥了一半到顧平瀚那去,今早顧瑾玉同意蘇家的人到明麵來了……”張等晴捏了捏他的臉,“你這是什麽表情?”
顧小燈放下玉箸,咕咕噥噥。
他搖搖頭,吃完準備在船上走走,結果一到甲板上就看見了蘇明雅在船頭,和個江湖裝扮的陌生人交談。
顧小燈隻是看了眼他的背影,他便像後腦勺長眼似的轉身,頂著別人的臉朝他溫柔和煦地笑,和旁人一起喚他一聲小公子。
顧小燈應眾聲,歪著腦袋看蘇明雅一眼,隔著易容的麵具看不出他的氣色,但看得出他眼底的倦,眼神隨即移到他的左手去,好奇他手上是否佩戴著佛珠,恰巧蘇明雅也在不動聲色地看向顧小燈的左腕,想看他手腕可有傷疤顯露。
束袖遮去,外物內傷都沒瞧見,於是都轉頭看天光下的西平河。
遠處水上有漁舟,兩岸有稻浪,蘇明雅看江水看得目眩,在暈船中想起從前抱著他在懷裏焐著,眼裏縱覽紙上江山,側耳聽懷中人遍說民間紅塵,那時想過情淺緣長……果然世事總是不堪想的。
張等晴對蘇明雅印象日漸佳,便在他和顧小燈之間閑聊江湖,蘇明雅應著話,眼裏望著陌生開闊的天地,有些緊繃地聽一人之隔的故人聲。
顧小燈在張等晴的話癆下顯得文靜了幾分,活動一會就伸著懶腰要回艙裏看書,蘇明雅凝眸看他的發帶在風中翻飛,待他的背影不見仍佇立在原地。
半晌,忽見張等晴折回來,邊走邊掏出了個小瓶拋過來:“蘇小鳶,接著,這是暈船的藥!你暈船怎麽不早說,這船上多的是醫師。”
蘇明雅差點沒接到,咳了一聲:“小公子給我的?”
張等晴昂了一聲。
*
顧小燈拉著張等晴去樓船上的藥庫現場認藥,認完取了些藥回去
,準備凝神開搞。張等晴原本喜聞樂見,挽著袖子想教他製些-->>
藥,卻見顧小燈鼓搗了治狗鼻子的藥之後,碰起了危險的別物:“哥,我想搞毒。行走江湖麽,有一技防身比什麽都要緊,你們都會武功,我是手無縛雞之力了,整點別的吧。”
張等晴臉都要木了:“你想防身哪裏用得上這些!裏外這麽多人守著你,不日我再帶你去神醫穀,那些歹人碰不到你一片衣角的!”
“防個萬一嘛,我這體質多適合搞毒啊。”顧小燈望天想了想,“或者和吳嗔學禦蠱也挺適合的。”
太多人爭著來護著他了,他並不為此自得自滿,反而有種危機感,還是更想多壯壯自身。
張等晴聽得膽戰心驚,腦子一亂說道:“你要想防身不如去學幾招魅術好了!以你這相貌肯定能學出大造詣。”
顧小燈忍俊不禁:“話本裏倒是有什麽修真合歡的術法,當今江湖中有這一行嗎?”
張等晴臉色已經難看起來了,顯是為剛才說出的話悔之不及:“……千機樓有修淫道的。”
顧小燈吃了一驚:“啊?真有啊?”
張等晴吃了蒼蠅一樣不大肯說,顧小燈央了他好一會,合起雙手做出拜拜的動作,張等晴才抓了抓頭巾低聲:“本不想說了髒你耳朵,先前曾和你說過那千機樓裏有十四個等級,以袍服顏色深淺劃分,那些信眾那麽多人,自然有各司其職的。據我們遇到的,就有六個主職,有主行醫、施毒、文教、武殺、以易容為例的奇技,還有淫魅,西境修這最後一樣的人數不少。”
顧小燈背後有些惡寒:“我好像在這西境見到的女郎很少?”
張等晴嗯了一聲:“確實少,你看我至今找不到媳婦。”
“……”
顧小燈一時啞然,隻好揉揉眉心,聽張等晴講籠統的百年西境。這地方崇神,諸神崇男本就隱隱顯出地方的尊卑,千機樓在百年裏修煉成了地頭蛇,造出了一批代代相傳的聖子偽神,收納的信眾越來越多,邪門的教義加劇女郎逐漸人為稀少與地位低下。
遭迫害的打不過,女郎為免受害反倒隻能積極加入千機樓,成為信眾求庇護,千機樓有教規,信眾隻可與信眾結姻,並且婚後子嗣一通視為信眾,既受掣肘又得庇護。百年推移,勢力廣布。
“現在千機樓主修淫魅的不分男女,樣貌齊整的都有可能是,都是他們嚴格劃分的專職,幾乎都是為解決陽盛陰衰的大問題所用。”張等晴懊惱地撓頭,“哥剛才說了蠢話,你不要在意。”
顧小燈自然不會在意,他也跟著撓頭,吐出一大口濁氣:“西境聽起來也太喘不過氣了!”
張等晴不置可否:“這地方是挺古怪的。它不像其他三境那樣基本納入晉廷的禮教,於是少了儒法的矯正,顯出不可理喻到歇斯底裏的野蠻來,但它似乎同時又多了幾分百無禁忌的自由。西境人除非有極大的天災,否則一般不用擔心衣食住行,它不如其他三境那樣有耀眼的巨賈,但它大到各城,小到各村,沒有過分極端的貧富懸殊。它
有它的死氣,也有它的活力。”
顧小燈聽得出神,他哥言之有理,隻是視角的廣闊讓他無法共情。他隻能從麵到點,去想他唯一知道的西境女郎,他那位泯滅在記憶中的養母。
即便沒有記憶他也料想這地方、那千機樓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隻不知吐出的她的骨頭還能有幾根。
他本還憂慮於顧瑾玉將深入虎穴,現在反倒有些期待顧瑾玉的作為,隻盼他如定北一樣平西。
*
顧瑾玉奔走到入夜,折回一趟將軍府,把守在屋子裏打瞌睡的小配抱了出來,至於關雲霽那隻蔫蔫的黑嘴鸚鵡便讓下屬拎著了。
走到中堂時,他去找顧平瀚,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一塊去距離將軍府僅有八裏的樓船那兒,顧平瀚也懶得吭聲,回了個眼色,表示不去,除開正事不提,他要與心上人但友人的張某某保持一定距離,這才不至於過膩惹煩。
顧瑾玉抬手捂住甩著腦袋要舔人的小配狗頭,心想顧平瀚真是矯情,懶得跟這麽矜持的光棍浪費時間了:“過幾天你還是得跟我去一趟,不為見你心上人,為見我愛人,見你四弟。”
“知道了。”顧平瀚很煩他暗戳戳地炫耀,潑冷水如關懷,“你來來回回也需當心周遭,小心刺殺。”
顧瑾玉潑回去:“有吳嗔在,即便死我也有後路。倒是你才要小心保命,你要是在這節骨眼躺進棺材裏,梁鄴城我管滅不管遷。”
顧平瀚冷冰冰道:“殺孽過重,恐有損家中人福報。”
“你不是嗎?”
顧瑾玉說完就轉身走了,顧平瀚在原地好一會沒回過神來,直到花燼從半空俯衝下來,用大鳥爪抓破了他肩上衣料,他才在海東青揚長而去、牧羊犬嗷嗷起伏的動靜裏回神。
顧瑾玉趕在戌時前回到了樓船上,他揣著小配在小舟上仰頭,看到顧小燈在船沿探頭探腦,他和小狗一起汪,顧小燈的笑聲就從上麵傳下來。
到了船上,一人一狗都去吃遲到的晚飯,顧小燈拎著鳥籠跟到食館,喂鸚鵡喂海東青,順狗毛摸人腦袋。
顧瑾玉從前食不知味,此時食盡知甘,填飽肚子後頂著翹起的頭發急切地清潔了一身,換上幹淨的衣服就迫不及待地和愛鷹愛犬爭寵,把顧小燈搶到腿上去。
“噯噯噯!”顧小燈大驚失色,“你小子,飽暖思淫|欲啊?我還沒和你說幾句正經話噻,這就不老實了?”
顧瑾玉撚去他袖口的微末狗毛,代替小配把腦袋蹭上他,操著把低音炮沉沉地撒嬌:“我很老實,很正經。”
顧小燈覺得他在喊累,於是摸摸他的臉安撫:“好吧,給辛勞一天的帥大狗抱抱。”
顧瑾玉不覺得累,但累到一天的尾聲又成了不自知的亢奮,封閉的發泄端口在這裏歡欣鼓舞地打開,他迫不及待地和顧小燈十指相扣。心跳如鼓樂,昨晚停息的燥熱又燒了回來,他癡纏著顧小燈要親,親過了臉,吻過了唇,含過了舌,吮了又吮,顧瑾玉就覺得靈魂餓了。於是就要顧小燈寬衣解帶投喂了。
“打開一下。”他餓得都忘了在話語裏加個能不能的前綴,“今夜我想舔舔你。”!(www.101novel.com)